竟是左远明烧了竹林?彭鹰不禁很是诧异,之前燕不悔也曾说过左远明绝不会踏足这里半步,这竹林究竟隐含了什么秘密?他看了眼左鱼儿,没等他发问,左鱼儿便悠然道:“你是要问二伯父为什么要烧毁这么一片罕见的寒冰竹吧?因为只要他看到这片竹林,便会想起一个人来啊。”
“哦?难道是仇人?”彭鹰有些好奇的问。
左鱼儿苦笑着摇头:“二伯父他早年痴迷修炼,直到三十年前才开始收徒,那一年,伯母从凡间抱来一个婴儿,那便是藏剑峰的大师兄了。二伯父他们夫妻两个虽然鹣鲽情深,但却并无后代,所以对大师兄视如己出。而大师兄也天赋异禀,十三岁便突入攀山境,当时真是震动了整个乌沉修仙界啊。”
左鱼儿眉飞色舞的说着,仿佛说起这位大师兄让她极为敬重钦佩,彭鹰静静的听着,却莫名其妙的感到心一沉,有种莫名的苦涩涌现出来。
“五年以前,那可是左家的鼎盛时期,五峰中人才辈出,有许多青年才俊都在乌沉修仙界立下了鼎鼎大名。五峰里的每一脉都有一位年轻人超凡脱俗,相继得到了银冠仙判的称号,当时被称为左家五银判,令天下恶徒、妖魔闻风丧胆呢。”
左鱼儿回头看了眼彭鹰,微笑道:“或许你现在还不知道银冠仙判的强大,等以后你就会明白了。”
“总之,昔年纵横天下的五银判中,藏剑峰的大师兄是最先被授予银冠的,比第二个要早了五年!”左鱼儿夸张的伸出一只手掌,笑道:“五年啊,大师兄当年成为银冠判官时才二十岁,我这辈子也没办法追上他了。”
“当时大师兄的修为已经达到攀山境顶峰,说起来可笑,除了我们左家弟子之外,几乎所有乌沉修仙者都不相信这个事实。只是当大师兄领命下山之后,那五年的时间里才令天下那些闲人统统闭上了嘴巴。他仗剑独行,一年办好的案子足抵三个银冠判官,不知有多少妖魔葬身在他的剑下。有一次,西北苍黄山妖界封印被人破坏,恰巧大师兄就在附近,他一人一剑守在结界外苦战一天一夜,终于等到爷爷带人过去修复结界,据说爷爷他们去的时候大师兄已经遍体鳞伤,但他却昂然站在妖魔尸体形成的尸山之上寸步不退,谁也说不清他到底斩杀了多少妖魔,而凭借那一战大师兄更是声名鹊起,整个乌沉修仙界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听着左鱼儿的描述彭鹰也不禁感到热血沸腾,究竟是何等举世无双的一个男儿才能如此顶天立地,听到这彭鹰早已忘了心底的那丝苦涩,只想听左鱼儿把故事说下去,看看这位素未谋面的藏剑峰大师兄究竟能做出什么样惊天动地的事情来。
左鱼儿继续说道:“当时藏剑峰有弟子两千,却是各个精锐,深得二伯父真传。那时候虽然藏剑峰的弟子仍是五峰中最少的,但地位却是任谁也无法撼动的。世人谈及左家五峰,首屈一指的便是藏剑峰,自然藏剑峰中最多谈及的就是大师兄了。”
“二伯父当时也是春风得意,他门下的弟子几乎包揽了整个左家所有最为艰难的任务。那几年里,藏剑峰弟子剑锋所指,妖魔望风而逃,当真是威风的很啊。”左鱼儿长长的吐出口气,语气忽然一转,黯然道:“然而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或许正是因为大师兄和藏剑峰弟子所执行的都是最危险的任务,才会让二伯父变得如此消沉,也让藏剑峰变得如此落魄吧。”
“四年多之前出了场大事,东北镇阳湖忽然妖气冲天,半个月的功夫,周围有三个仙门忽然诡异的消失。爷爷当时断定镇阳湖下应该有妖界封印被破坏了,所以派遣大师兄带着藏剑峰一脉的所有精锐赶赴现场。与他们同去的还有其他六派仙门的高手,本以为近万强者赶往镇阳湖,就算真有大妖出现也不足挂齿,谁知……”
说到这左鱼儿的声音忽然嘎然而止,彭鹰正听得入神,却见左鱼儿脸上满是痛苦,双眼中荡漾着一丝水光,心中便暗叫不妙,恐怕这么多修仙者要遭大难了。
果然,左鱼儿停了片刻之后继续说道:“谁知那竟是妖魔所设的陷阱,近万修仙者刚刚赶到,整个镇阳湖方圆百里之内便炸裂开来,据说那场爆炸势不可挡,万物无不化作齑粉。所有人都猝不及防,只是一瞬间的功夫,近万人牺牲了九成九,在那场灾难中,百人中也只能有一人侥幸逃脱。藏剑峰弟子两千余人,最后逃回来的不过六十九人,而且各个身负重伤,修为严重受损,燕不悔和罗辛就是当时的幸存者。他们本来都是铁冠仙判,修为在攀山境二三层左右,如今却已经降至观山境**层了……”
彭鹰试探着问:“难道大师兄……”
左鱼儿忽然向前走了两步,背对着彭鹰点点头:“自大师兄以下,九大弟子只剩下燕不悔和罗辛,据说要不是大师兄事先有所警惕推了他们两个一把,他们也早就粉身碎骨了。”
彭鹰听着不禁黯然,目光落在左鱼儿脚下,却发现两滴泪水正落在焦土之中……
两人半晌无语,片刻后左鱼儿长长的舒了口气,继续说道:“自此以后,二伯父整整把自己关了半年没有出现,等他再出现时已经完全变了个人。他先是将大师兄曾经练剑的竹林烧毁,然后也不再用心指导弟子修炼,我们都知道二伯父是害怕,他宁肯让藏剑峰凋零,也不愿再看到弟子战死沙场。虽然你可以说他懦弱也好,胆小也好,但我却知道那件事对他和伯母的打击实在太大,伯母也正是因为那件事而得了一场大病,直到现在还未痊愈……”
左鱼儿转过身来,眼睛还有些红肿的说道:“燕不悔他们都知道二伯父的心思,所以表面上都装的不再勤学苦练,但是背地里却已经偷偷修炼了四年了。他们是绝不会忘记二伯父和大师兄昔日的教诲的,除了吴小海等几个年轻人之外,其他所有人都是经历过生死之人,直至今日也没有痊愈。”
“这便是藏剑峰的往事了,所以你要记住,二伯父并非你想象的那种人,如果你能打开他的心扉,无论对你还是左家而言是天大的幸事啊。”左鱼儿来到彭鹰身边,轻轻拍拍他的肩膀,忽然飞身而去,顷刻间消失于云海之中。
彭鹰站在那里愣了半晌,再看这片焦土的时候已经心境已经完全不同。想不到,藏剑峰竟然有如此辉煌的过去……
当彭鹰满腹心事的回到自己的宅院时,却发现院子中还有两个人,除了左远明以外还有个雍容华贵的中年美妇。这藏剑峰上都是男子,不用问,彭鹰已经猜测到了她的身份。
彭鹰顿时吃了一惊,连忙赶过去施礼道:“师兄,嫂子,您们怎么来了?”
左远明只是颔首微笑,然后便看着明灭果树默默发呆。骆凤竹肩上披着冬天时才穿的雪白貂裘,手里捧着一件藏青色的袍子递给了彭鹰,微笑着说:“小师弟,今天的饺子实在是人间美味,辛苦你了啊。嫂子身体不好,自你来之后还没来探望,你多包涵。远明这个人太粗心,你来了这么些天了,这藏剑峰的衣服还没给你一套。这是你师兄年轻时穿过的,我这两天给改了改,你看看合身不合身?”
彭鹰愕然接过,低头看着这藏青色的长袍,而这时骆凤竹又从储物戒指中抓出一把连鞘长剑来。
“我刚听老小说起,你还没有一把仙剑。这修仙者的仙剑是最为重要的了,这把剑虽然平平无奇,但也是你师父昔日练剑时用的,你就暂且将就一下,等日后碰到更好的仙剑再换了吧。”
彭鹰茫然伸出手去,骆凤竹随手将仙剑放在了长袍上。彭鹰呆呆的看着那把通体银白,剑柄被摩梭的发亮的仙剑,眼里却不禁湿润了,就感觉胸膛中暖暖的,满是感动。
自他懂事以来,还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师父对自己的好是严苛的,左鱼儿对自己的好则有些粗枝大叶,而此时的感觉却截然不同,那种温暖、那种细腻,那种无微不至,都是彭鹰这一生所梦寐以求的啊。
这……就是家的感觉?
彭鹰低下头,拼命忍住泪水,骆凤竹则温柔的着笑了笑,拉着左远明告辞而去。彭鹰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是默默的跟在两人身后,一直送出好远这才折返回来。
这一夜,又是该去青龙峰后山扫草堂的日子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