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鹰心跳得如同打鼓,向四周张望了半晌,见周围空寂无人。左菊心等人早已驭剑而去了,谁还像他那样去爬铁索?
艰涩的挤出笑容,彭鹰讪讪的拱手问候:“蓝师叔,您……您这是何意啊?”
“蓝师叔?不敢当啊。”蓝笑风露出一丝令人捉摸不透的冷笑,忽然如同鬼魅般出现在彭鹰面前,有把漆黑如墨的仙剑毒蛇般刺向彭鹰的咽喉。
仍是寂灭剑法,虽不及左黄虎,却远非彭鹰所能比拟。他顿时吓得魂飞魄散,不得不拔出焚天剑举剑迎敌,他也不敢使用寂灭剑法,只是以飞象剑法再加上从老螃蟹那里领悟来的横行步法应对。铁索前顿时剑气蒸腾,两人如同兔起鹘落般战在了一处。
蓝笑风虽然眼瞎,但又像是浑身都是眼睛,无论彭鹰如何闪转腾挪仍无法摆脱那把恐怖的黑色仙剑。不过蓝笑风似乎并未全力以赴,再加上彭鹰的步伐诡异,飞象剑法又深得个中三昧,一时间竟像是战得旗鼓相当、不分上下。
药王岭下草木飞滚,忽然蓝笑风收剑而退,落到十几丈外默然不语。
彭鹰也讪讪的收起焚天剑,心里七上八下的看着蓝笑风,却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你为何不用寂灭剑法?”蓝笑风的一句话就如同九天神雷劈下,顿时令彭鹰呆若木鸡。
“蓝……师叔,您……这话什么意思?弟子不明白……”
“你瞒得过别人,又如何能瞒得过我?”蓝笑风指着自己的双眼:“我虽眼盲,心却不盲。刚刚你甫一出现我便知道是你来了,你有世上唯一的一张幻面玉皮,还不任你变幻?”
彭鹰顿时张口结舌,他最为担心的事终究还是没能避免。
怎么办?立刻逃走么?不过别说是左家遍地都是高手,面前的蓝笑风就足以不费吹灰之力的擒下自己。正在他无计可施的时候,蓝笑风忽然叹息道:“你不必担心,我没打算对家主说明你的身份,只是想问问你,师父他老人家……还好么?”
再伪装下去也没什么意义了,彭鹰只好苦笑点头:“师父一切安好,目前仍在闭关修炼试图冲击青云境。”
“青云境啊。”蓝笑风忽然仰天叹息了声,随即沉默无语。两人之间静了半晌,蓝笑风忽然露出一丝微笑,问彭鹰道:“你刚才的步法很有趣,是师父新近悟出来的么?”
彭鹰摇摇头:“这是从另一位前辈身上学的。”他没敢说出别有洞天和老螃蟹的事情,一是怕师父不想蓝笑风知道他的下落,二则怕蓝笑风知道自己是从妖族身上学来的步法从而惹来无妄之灾。
蓝笑风却并没深究,只是点头微笑道:“很奇特,也很有效。”说着他竟直接转身而去,一步踏上铁索。
“师兄!”彭鹰也不知为何忽然心潮澎湃的喊了声,蓝笑风顿时僵住,如同木雕泥塑似的愣在那里,半晌后才慢慢转过身来,消瘦的面颊微微抽动,黯然苦笑道:“师父从未认我,你何必叫我师兄?”
彭鹰此时已镇定了许多,他大步走上前去,沉声说道:“师兄,师父虽然未必认你,可他将寂灭剑法都传给了你,自然从心底还是把你当作弟子的。无论师兄如何看我,我都认你是我的师兄,而且师父近年来性情大变,有朝一日我相信他老人家也会认你的。”
蓝笑风被彭鹰说的面色骤变,迟愣了半晌,终于苦笑道:“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也不枉我苦苦坚持这两百年了。”
“师弟……”蓝笑风面向彭鹰叹息道:“左家并非容不下你,其实你不必易容改装才敢回来的。”
他终于承认是自己的师兄了,彭鹰虽然心潮澎湃,但听了蓝笑风的话却只有苦笑:“师兄,师父他不过是夺舍成妖,就已不愿留在左家,而我……又有什么资格呢?”
蓝笑风微笑着指着自己的双眼:“你师兄什么也看不见,就算是头洪荒猛兽站在我的面前,我也只以善恶论之。师弟,你如果做事俯仰天地、问心无愧,又何必自寻烦恼呢?”
“无论是妖是人,活在这世上都是一条生命,只求心安、活得洒脱,那才精彩。千万不要像师兄这样,一辈子活得如此纠结。”蓝笑风自嘲的苦笑着,长袖轻舞纵身而去。只见他在铁索上轻点两下便已消失在云海之中,仿佛闲云野鹤般潇洒自如,可看着他的背影,彭鹰的心底却仿佛塞满了沉重的石块,无论如何也羡慕不起来。
回到藏剑峰之后彭鹰暗自打定主意,等到明日佛心会结束就立刻找机会离开,蓝笑风能认出自己,迟早也瞒不过家主的火眼金睛。彭鹰虽然舍不得左鱼儿,只是现在却不是和师姐相认的时候,那样只能让她为难。
次日早晨,当彭鹰来到会场的时候左鱼儿已经带着黄小牛坐在位置上了。只是过了一夜她似乎已经恢复如初,彭鹰也不禁暗松了口气,与左鱼儿谈笑了几句,然后坐在了她的身旁。
“今天才是热闹的时候,登台的人肯定不能少了。”左鱼儿微笑着说道。
彭鹰微笑着问:“那今天铜擂的擂主是谁啊?”
“稍后你就知道了,算是你的一个熟人哦。”左鱼儿笑眯眯的说着,然后若无其事的看了黄小牛一眼。黄小牛眨了眨眼睛,忽然抱紧双臂哆嗦了起来。左鱼儿见状故作惊讶的问:“怎么了?冷么?”黄小牛扁着嘴不住点头。
“海师兄,借你长衫一用?”左鱼儿看向彭鹰。
彭鹰当然点头,脱下长衫披在黄小牛的身上,自己则只穿着月白的短衣。虽然时值深秋,凉意渐浓,但凭彭鹰的修为却根本不必在意。左鱼儿却似乎有些歉意的伸出手来为彭鹰拉了拉衣襟,微笑道:“谢谢海师兄了。”
冰凉的小手碰到身上,却好像滚烫般令彭鹰吃了一惊,他连忙自己拉好了衣襟,微笑道:“没事。”
左鱼儿默默的收回手去,目光中有抹无比激动的眸光一掠而过,她强自忍耐着低下头,但身子却难以遏制的微微颤抖起来。彭鹰见状有些担忧,柔声问:“师妹,难道是你的伤还没好么?”
“没事,铁擂开始了,师兄快看。”左鱼儿强笑着指向前方。这时果然有个脑袋大身子小的家伙腾身而起落在擂台之上,却真是彭鹰的熟人,正是那个飞舞的大头潘崖。
潘崖模样有些搞笑,说话也有些不着边际,他向四周拱手大笑道:“今天我潘崖虽然是铁擂擂主,但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被人踢下擂台,到时候大家可别笑场。我潘崖还有自知之明,我只是暖个场,后面的龙争虎斗可没我的份啦。”
四周一阵哄堂大笑,彭鹰也跟着哭笑不得,他却没注意到身旁的左鱼儿根本没看潘崖,一双美目始终落在他的脸上,眼中氤氲着迷离的水雾。
昨天在药王岭时彭鹰流下了鼻血,落到别人眼中倒没有什么,可左鱼儿却心生疑虑。曾几何时,有个傻小子在自己面前不止一次的流下鼻血,那一幕已成追忆。而除了这有些荒唐的怀疑之外,她又注意到了他担忧的目光。
那才是令左鱼儿真正起疑的地方。
想当年,在幽冥谷的那座龙城血池内,彭鹰奋不顾身的扑来救自己,那时的目光早已深深的烙印在她的脑海深处,两厢比对,竟是毫无区别。
左鱼儿本就是个冰雪的人儿,当年为了贤王府一事她不惜独闯皇宫也要弄个究竟,现在心中起疑自然不能放过。她清晰的记得自己小的时候在藏剑峰后山玩耍,却不慎跌落悬崖,要不是海无波手疾眼快恐怕就出了大事。而也正是在那次事故中,海无波的锁骨处被荆棘穿了个血洞,他为免左鱼儿担心,所以并没去药王岭疗伤,从此留下了一个疤痕。
可是刚刚她借着替彭鹰拉衣襟的机会却分明没看到任何疤痕,由此可见,他绝不是海无波!
那他又是谁呢?聪明如她,自然了然于胸。
两年来,她独守在他的宅院,面对小松苦练龙雀剑法,就是想让自己忙的焦头烂额,忘了他的存在。可既然是要忘了他,又何必留在那间宅院?究其内心,她自然是在等待着今天这个时刻,可那人却铁了心的不认自己,装成别人的模样和自己言笑晏晏。左鱼儿默默的低下头去,双手死死捏住自己的裙角,也不知心底打着什么主意。
彭鹰却根本不知道左鱼儿已看破了他的庐山真面目,他只是看着潘崖,暗笑这人真是搞笑。前几天的交往下来,他知道潘崖是千兵山的弟子,论起武力,自从藏剑峰没落之后当属千兵山。潘崖虽然身为铁冠仙判,但修为却是不俗,再加上他身经百战,其实并不像他自己自嘲那般不堪。(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