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人头落地之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是李定国的冷笑：“你们这帮孙子不是要找爷爷吗？爷爷就在这里等着你们呢！”

血花四溅，一颗死不瞑目的头颅就这样咕噜噜的滚到了其他清军的脚下。

“出事了，将军死了！人在这里，快来人啊！”

“在哪里？将军死了？不会吧？怎么办啊？”

俗话说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这句话放在哪里都是对的。一个小头目死了之后，他手下领着这些人马上就群龙无首失去了方向。

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得多了，李定国带着部下如同切瓜砍菜一般就收拾了这些哭爹喊娘的八旗子弟们，凤凰山的大雾中沾染着浓得散不开的血的味道。

换好了衣服之后，李定国和他手下的这几千人就变成了一支满清小分队，借着这身衣服的掩护，他们很快也变成了包围圈的一部分。

张献忠和刘进忠在凤凰山的内部对峙，没有了清军在外边的加持，刘进忠手底下这点人在张献忠眼前根本就不够看的，更何况这些人还大多都是张献忠带出来的兵。

没过多久刘进忠那边自己就乱了，有不少人都战战兢兢地哭诉自己实在是一时鬼迷心窍或者是被逼无奈才加入了投降清军的队伍，请求陛下饶恕自己的过错。

张献忠大手一挥：“人都会犯错，但是有的错误有机会改正，有的错误永远都没有机会再改正了。今天这场战役本来是个死局，是这场大雾带来了生机，你们知不知道这说明了什么？这说明天佑我大西，天佑我张献忠，我今天命不该绝！”

刘进忠看着自己对面那个意气风发的帝王，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接下去。

“朕不是个小气的人，这一点想必你们都清楚的很。要是谁知道自己错了并且愿意及时改正的，朕都可以既往不咎，就看你们如何选择了。”

这话一出，对面的阵营有不少人都开始窃窃私语起来。他们本来就是从张献忠的手底下出来的人，跟着刘进忠的时间虽然也不短，但是之所以会跟着他投降，有很多人也确实是被形势所逼。

这么多天以来，他这种行为早就已经让很多人不满，只不过这些人一直都是隐而不发罢了，而今张献忠当众承诺愿意既往不咎，许多人自然是不愿意再继续跟着刘进忠做叛徒。

大家都以为张献忠说出这话是为了让刘进忠变成光杆司令，为了让他自取其辱，可是只有张献忠自己知道，他刚才那些话都是说给刘进忠的。

他的确是这么想的，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只要一切都还来得及，他愿意给刘建忠一个解释的机会，也愿意给他一个将功赎过戴罪立功的机会。

谁料到刘进忠听完了张献忠的话之后仰天长笑：“这真是人算不如天算，你今日本该命丧于此，却被这凤凰山的大雾和熟知地势救了一命。也罢，也许果真是天意如此。胜者为王败者为寇，我之所以会有今天完全是因为运气不好，我无话可说。”

可是张献忠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老刘啊，这么多年了，我究竟是哪里对不起你，我哪一点做的不够好亏待了你，你竟然要联合满贼如此害我？”

“你没有哪里亏待我，也没有哪里做的不够好，就是我看你不顺眼，这个答案你满意吗？”刘进忠缓缓抽出了自己的佩剑。

“你以前常常用陈胜说过的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来激励我们，可是陈胜起义成功了之后，他又是怎么做的呢？他真的做到苟富贵勿相忘了吗？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高高地举起佩剑，周围的人都十分警惕地拔刀相对，只要他敢做出一点违抗的举动马上就可以把他就地正法。

可是他的剑最终落在了自己脖子上，他所说的最后一句话就是你真的做到苟富贵，勿相忘了吗？他既没有解释什么，也没有为自己辩解，而是痛痛快快的选择了死亡。

平心而论，尽管他做得很过分，但是张献忠或许还真的不会杀他。可能对他来说这种屈辱比杀了他更让他痛苦吧，他在做出这种违背自己本心的决定时也一定挣扎了很久吧。

在所有人中，他跟张献忠的时间最长，说是部下其实更像是兄弟，可以说他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张献忠的人。

在张献忠还只是一个穷小子，所有人都不看好他的时候，刘进忠曾经毅然决然的选择站在他这一边，义无反顾的跟着他一起反抗暴政。

他们一起从新兵做起，一步一步的走到了今天这个位置，其间经历过多少辛酸苦痛只有他们自己明白，可是就在胜利已经唾手可得的时候，他选择了放弃，选择了背叛，究竟他为什么会这样做或许已经没有人可以得知了。

张献忠看着那个在他面前倒下去的身影，脑海中是无数他们曾经并肩作战，甚至是为对方挡刀挡枪的画面，他们曾经就是这样无论什么情况下，都可以放心的把后背交给对方的兄弟。

那时候他大概做梦也不会想到，有一天他会亲眼看着刘进忠在他面前自杀，以一种如此决绝的方式把自己脱离他的阵营。

“把他的尸体好好收敛起来，带回去厚葬…”张献忠整个人仿佛也一下子老了十岁，刚才那个意气风发的帝王连锐气都减损了不少。

然而他的颓废也只是在短短的几分钟之内，片刻之他又重新恢复成了那个谈笑间指点山河的大西军之首，张献忠。

一阵巨大的爆炸声在距离他们不远的地方响起，这场爆炸就像一个暗号一般让所有人的精神都振奋起来。

“是定国，他们成功了，就趁现在所有人全力突围，跟我一起冲出去。”张献忠向来不缺少身先士卒的勇气和能力，在这种情况下更是如此。

有了李定国在外围的混淆视听，要想突破包围对他们来说就变得轻松了很多，尽管鳌拜和豪格就在距离他们不远的地方，却因为越来越浓的大雾视线受阻而发挥不出自己的才能，只能看着张献忠脱离他们的掌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