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成功似乎是觉得很好笑:“通敌?通什么敌?”
“即使我们发现他……”施琅本来是想好好解释一下的,结果话还没说完就被郑成功打断了。
“我不相信他没跟你们说过是我让他这么做的,是你们因为偏见不愿意听他解释对吧?”
“大哥,我……”他想说不是他不想听他解释,而是他那支支吾吾的样子实在惹人怀疑,而且自己最多只是想打他一顿好好教训他一下,从来没想过要杀了他的。
可是他最终还是什么话都没能说出来,眼前的人已经变得很陌生了,他不知道这还是不是那个当初跟他们生死与共的大哥了。
以前的他有什么话都会跟大家直说,天大的事情几万酒下去也就不是事了,可是现在的他不同,虽然看起来脾气比以往和气了,可是他们在他身上已经感觉不到当初那种义薄云天的气势了。
“是我错了,是我因为自己的成见害死了一个无辜的人,我不愿意在连累更多无辜的人,要杀要剐都随大哥处置吧,我无话可说。”
他一脸大义凌然的表情反而更加让郑成功生气,他毕竟不是那个跟他们同生共死熟悉每一个人性格的郑大哥,更加不可能包容他们那些缺点很莽撞.
他心里很没不能马上杀了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可是他却不能这么做。不是因为他下不了手,而是因为这里还站着很多其他的从当初就跟着郑成功一路走过来的人。
这些人自然是站在施琅那边的,就算施琅杀了曾德,就算曾德是无辜的,也改变不了他们那些积怨已久的成见,所以自己不能在这个时候寒了他们的心。
于是郑成功做出一副悲痛惋惜的样子,他走上去扶着施琅的箭头,语气中带着无限伤感:“我们可是从那些最不容易的日子里一起走过来的兄弟,对我来说把你们比我自己更重要,我又怎么忍心因为这件事就重罚你呢。”
就在施琅和那些打算替他求情的人心里刚刚燃起希望的时候,他又沉下了语气:“正因为我们是最好的兄弟,所以你知不知道你今天做出这样的事情我有多么失望?我那么信任你,比任何人都更信任。”
“我不愿你我兄弟之间最后非要落到你死我活的境地,但是你也清楚军纪严明一向是我们郑家军安身立命的根本所在。我若是不罚你又难以服众,所以我思来想去,也就只有一个办法了。”
“是什么办法?我什么样的处罚都能接受,只要大哥你能消气。”施琅急忙接道。
“施琅啊,你走吧,如果你还是郑家军的人,我就不得不杀了你以儆效尤,只要你不是郑家军的人,我就可以放你安然无恙地离开了.”郑成功叹息,语气中似乎是充满无奈。
施琅好似是被一个晴天霹雳击中了,瞠目结舌说不出一个字来。他似乎是不能相信自己所听到的,愣愣地注视着郑成功,又缓缓扫视了一圈周围的人,似乎是想从他们那里得到不一样的答案。
但是所有被他凝视的人都转开了目光,不忍心看他。刚才郑成功说的话已经很明白了,让他留下就是个死,离开这里还能保住一条性命。倘若他们现在给施琅求情,那岂不是等于是把他推上了一条死路?
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就只好一致地低头保持沉默。
“大哥……”施琅没料到自己戎马半生会是这样的结局,他嗓子发干,好像有好多话想说,可是一想起来又变成了什么都没有。
“你自己去好好收拾收拾东西吧,还有你们,如果想给他送行,我也不拦着,今天可以破例让你们喝个痛快。”不难听出郑成功说话的时候语气也带了些哽咽,他说这话的时候一直扭着头没有去看施琅的表情。
转身走了几步,他站住了,没回头但是留下了一句话:“我郑成功一辈子最值得骄傲的就是遇到了你们这些兄弟,江湖路远,多保重。”
说完也不管众人的反应,直直地走了,留下一个略显寂寥的背影在众人的视线中。
曾德的后事办的很快,因为他们还在行军途中,所以几乎一切都是从简。没有什么好的棺木,更没有之前的陪葬品,唯一跟他一起留在这里的,除了那把他随身带着的剑就是他那个大包袱了。
没有任何看到,在他下葬前,郑成功拿走了他的佩剑。
郑成功走回去的时候一直紧紧握着拳,直到周围再也没有其他人了才慢慢打开了拳头。尽管已经模糊了,但是还是可以隐约看出一个潦草的“曹”曾经存在过的迹象。
这也就是他为什么会那么轻易的放过施琅的原因了,尽管让他离开郑家军对他来说比在这里接受处罚更痛苦,但是好歹郑成功饶了他一命。
“曹,曹猛吗?”朱由检满脸的戾气,当初他就看这家伙不像是什么好东西,果然如此。自己没什么本事,借刀杀人玩得倒是挺熟练,不知道以前利用施琅做过多少缺德事。
现在施琅要走了,最遗憾的应该就是他了吧,这下让他到哪里再去找一个像施琅这样位高权重又好骗的人呢?
他此刻大概很庆幸这次的事情全都推给了施琅,既除掉了曾德这个眼中钉肉中刺,又在众人面前演了一出兄弟情深的戏码博取其他人的同情。
之所以没有现在就除掉他,是因为留着他还有别的用,现在就直接杀了他岂不是太便宜他了,有的是机会让他在所有人面前露出真面目,到时候要他好好到曾德墓前赎罪。
等到他的目光转到静静躺在桌子上的佩剑时,又忍不住露出了一丝悲伤,曾德是这里唯一知道自己身份的人,也算是自己从小到大难得的一个朋友。本来还想看看等他知道了自己的真实身份的时候会是什么表情的,结果现在怕是再也没有机会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