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多多少少是能感觉出一些不对的，只不过莫风之前并没有把这些放在心上。

比如前一天晚上他去监督瑞王吃药的时候瑞王无意间跟他讲起了自己小时候的事。他说自己以前有一个哥哥，不过后来死了，他也并不是一开始就得宠的。

他出生的时候身体就不好，磕磕绊绊地长到了十岁，成天泡在药罐子里，一身的苦味儿，其他皇兄们都很嫌弃他。

“小的时候我母妃总是在发愁，怕我生病，怕我难过，怕我活不长久。”

“我不是替自己活着。”他捏着药碗，乌黑的药汁里倒映着他向来苍白的侧脸。

“你母妃和你哥哥，一定是希望你好好活下去的，不管你以后选择做什么，不管你是王爷还是村头卖肉杀猪的。”

瑞王摇头：“他们想要不受人白眼和欺负地活下去，我和我哥哥只能活一个的时候…我母妃和哥哥都选择了我…所以我不是一个人在活着…”

他捏着鼻子把药汁一口气喝了下去，把碗放回桌子上：“你的方子好像总是比别人的更苦一些，我每次喝的时候都在揣测是不是你故意报复我。”

莫风没好气的把碗收回去：“我给你配出来你竟然还嫌苦，你知不知道这方子多少人上万银子都换不回来的，你就知足吧。”

瑞王无奈的举手投降：“是是是，我知道，我知道莫神医的方子受欢迎，也知道这几年委屈你了，等这件事结束了你就回药阁吧。”

“看着病好一点了就开始赶大夫了是吧？”莫风踢了他…坐的凳子一脚，真让他踹他也不敢啊，衡王那个小崽子回来还不把他的屋顶给掀了。

“不是，只不过你在外面这么久，好像也从来没回去过，白白的占着人家一个长老的位置却不做事，终归是不太合适的。”

“我多少年都是这么过来的，没什么不合适的。”莫风一脸的无所谓。

瑞王也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喝完药之后他就躺下休息了。莫风本来是不建议他跟着去的，奈何他主意已定，又没人能说服得了他。

“你非要跟着去也行，但是必须要保证一旦出现什么意外情况，你必须马上回来。”

瑞王闭着眼睛也不知道听没听清他说的话，反正是点了点头答应下来：“好，没问题”

再看看这个一脸坦然的跟自己说“自然是没可能的”混蛋，简直是想狠狠地踹他几脚解解恨。

不过好在一直到现在为止他的情绪控制的都很好，不管面对谁都能保持平静，莫风也就稍微放下心来了。

结果他就突然整出这么一出，还说出什么把他的玉佩埋藏在永和宫景平苑的门前这样的话，莫风心头涌起一股不太好的预感。

他使劲儿摇了摇头，把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甩开，到目前为止一切不都还在他们的计划之中吗？不要做这种无谓的担心。

尽管眼前的形势看上去是瑞王处于劣势，但是真实的情况远远不止眼前所能看到的这些。

先不说文武百官有多少已经暗中投靠瑞王，他们还有一个可以称得上是很疯狂的盟友在暗中行动。

眼前这些包围他们的禁卫军对他们来说根本构不成威胁，正处于胶着状态的侍卫和杀手很快就能分出高下。

尽管淮王的侍卫训练也向来严格，但是终究是无法跟终日行走在生死边缘的杀手相比的，杀手讲究的是快准狠，往往一招毙命。

侍卫们更多的是强调彼此之间的协同作战还有配合，对上向来单独作战速度敏捷的杀手自然是占不了什么上风。

尽管侍卫们占了人数上的优势，但是这种优势会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减小，除非他们能在有限的时间内快速消灭敌人，但是要做到这一点又很难。

真正能在很快的时间把杀手一击毙命的也就只有亦辰了，但是他又要守在受伤的淮王身边分身乏术，眼前的情况让他眉心紧紧拧在一起。

眼前最好的办法就是离开这个相对狭窄的空间，只要到了更广阔的地方，杀手能发挥的空间就有限，如果按照正常的方式下去实在太危险，如果是极端一点的方式…

“王爷…您…”亦辰在犹豫，他不想淮王的性命去冒险。

“没事，我撑得住，直接带我下去吧。”淮王声音没有什么太大的起伏。

亦辰咬了咬牙：“要不要现在就…”

“不行，现在还不是时候。”淮王眯起眼睛。

既然王爷都已经这么说了，亦辰也不在坚持，他调整了一下位置和姿势，尽量不碰到王爷的伤口。

“王爷……您确定…”

“走”淮王说完拉着亦辰率先跃了下去。

其实按照他本来的情况来说，从这个并不算特别高的台子上下去也不是什么难事，可是此刻他稍微一动就会牵动腹部的伤口，根本用不上力。

其实不用莫风说他也感觉得到，最麻烦的并不在于这个伤口本身，而是从伤口处开始扩散的在体内乱撞的气流，昨天晚上他就开始怀疑这个伤口还有什么其他的手脚，直到今天，莫风说完他才敢确定。

不过很奇妙的是，他知道自己或许活不了多久之后并没有想象中的愤怒和恐惧。如果非要说的话，大概是有点遗憾吧，到死他都还是自己一个人。

那个在错误的时间遇到的姑娘，并不会因为他的死而悲伤，或许会尽一尽朋友的情谊去烧点纸钱，如果她还当自己是朋友的话。

希望她不会因为自己而陷入更深的危机之中，如果一切都尘埃落定了，他大概还是会回胭脂铺去等朱由检回来吧。

“真是个笨女人，明明都告诉过你了他是不会回来的，为什么不肯相信呢？”朱常青闭着眼睛，风在他耳边呼啸而过。

最终平稳的落到地上的时候，他还是踉跄着吐了一口血，尽管已经极力克制，但是伤口是不会因为你不说疼就自己愈合的。

只要继续在这里拖下去，他们就已经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