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承恩不解地抬头,魏忠贤笑得慈爱:“我说啊,反正你现在也无处可去了,你不是想过好日子吗?要不要以后就跟着我?”
王承恩眼睛里闪过一丝惊惧疑惑,但是他很快就点点头:“好,只要能活下去,我以后跟着你。”
魏忠贤大笑:“真是个好孩子,行了,那就走吧。”
王承恩忽然抬头:“这就走了,那这些尸体怎么办?”
魏忠贤冷笑一声:“一把火烧了了事。”
王承恩犹豫了一下:“大人,能不能……让我把他们埋到后山去,毕竟他们曾经对我有恩……可是我……”他垂下了头。
魏忠贤眯了眯眼睛:“你想把他们埋了?怎么,是怕晚上做噩梦还是怕他们变成厉鬼来找你报仇?”
王承恩摇摇头:“我娘说了,把他们好好地埋葬就不会变成恶鬼了,也不会去烦扰大人您了。”
魏忠贤笑了笑:“你这个孩子倒是会说话,你们几个,跟他去把这些尸体埋了,动作哦快一点”
早晨的山间雾气很大,再加上下了一夜雨,山上的路很滑,抬着尸体的人各个都是满脸不情愿,王承恩一直在旁边小声赔不是,还不时提醒众人注意脚下的路。
“哎,这位大人,您小心!”
“妈的,哪个不长眼的推老子”
“你好好走你的,别往我这边挤!”
不知道是谁脚滑,推推嚷嚷之下一个人眼看要掉下去,他赶紧扔了手里的尸体抓住旁边的人稳住身体,那人一个人抬不动尸体,又被人抓着,索性也松了手,一具尸体就这样直直地顺着山路掉下去了。
王承恩赶紧过来:“这可如何是好这可如何是好。”
旁边的人不屑:“不就是一具尸体,摔下去算他得了便宜,小子,这山下的路怎么样?”
王承恩忧愁:“这下面可是万丈悬崖一般,有命下去也没命上来啊,咱们还下去找尸体吗?”
“找个屁,这几个赶紧找个地方埋了就是。”
王承恩深深地注视着那雾气横生的山路下,小轩,师兄骗了你,没能去接你,以后的日子,你要好好活下去,不要辜负师傅的期望。
在刚刚两个人掐在一起的时候,王承恩就趁着众人不注意用针封了陆文轩的穴道,使他看上去仿佛死了一般晕厥。
这还是五师兄一时兴起教他的,说是以后说不定能派上用场,要是陆文轩那小子在欺负他就好好整治他一顿,到时候自己一定会去给他加油助威。
只是没想到,这招最后真的用在了陆文轩身上,还当着五师兄的面,就算是尸体,也算是他在场看到了吧。
这种方法只能使人在几个时辰内呈现出假死状态,很快就会自动醒来,而且假死与真死毕竟还是有所不同,若是真正的高手多看两眼便可知道。
所幸魏忠贤的手下只是随手探了两下鼻息,就直接认定人已经死了,这条路他和陆文轩常来,尽管早上有雾的时候看着吓人,其实下面地势很缓,土也松软,下了雨之后就更是如此,就算从这里摔下去,也不会有什么大事,最多蹭破点皮。
他回头看了一眼这条弯弯绕绕的小路,大概这辈子再也不会有机会和小轩一起再走一遍这条路了吧。
把剩下的几具尸体草草埋葬之后,王承恩就跟着魏忠贤下山了,山上的大火烧的那么严重,早已经在山下传的沸沸扬扬,这时候大家看到王承恩都是一脸惊讶,想要上去问问怎么回事却又碍于一堆人不好上前。
王承恩一概不见任何人,他就老老实实地待在自己的房间里。除了悄悄去了一趟朱大夫那里,付清了之前没给的诊金和要钱,他给老大夫深深鞠了一躬,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老大夫看着他的背影,几次开口想问问到底怎么回事,最后都放弃了,他叹了口气,收下了诊金,不在多问一句不看一眼。
王承恩把他娘写的那封信还有那一堆碎银子都当宝贝似的装起来,他是个听话手脚又又勤快的孩子,仿佛生来就懂得怎么照顾别人,魏忠贤对这个一时兴起带回来的小孩很满意。
在平城遭了不少白眼和怀疑之后,王承恩终于跟着魏忠贤离开了平城去往京城,这个他完全陌生一无所知的都城。
这几天晚上睡觉的时候他确实总是做噩梦,梦见师傅全身都是血,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厉声责备他贪图眼前的安逸,忘记了他的师兄们是为什么而死的。
还有陆文轩,他的眼睛血红血红的的,他说你为什么要杀我?他说你不是我的师兄,我没有你这样的师兄。
王承恩经常半夜就这样惊醒,然后一晚上再也没有睡意,眼前发生的一切,对他来说就像一个噩梦一般,这个噩梦让他晚上眼睛都不敢闭。
直到进了宫,他才知道魏忠贤到底是什么人,同时他感到一阵阵巨大的恐惧,他不想,不想以后变成一个不男不女的怪物,不要这样……
他激烈的哭嚷过,挣扎过,魏忠贤皱着眉头冷冷看他一眼:“不愿意?不愿意那你现在就滚出去吧。”
王承恩垂头丧气地盯着华丽的地面,脑子里只有一片嗡嗡声,咬了咬牙,他眼前浮现出几个师兄的笑脸,他使劲闭了闭眼睛,忍住心里的求饶和恐惧:“多谢公公提携栽培”
使劲地磕了个头,魏忠贤的笑声响起:“果然是个懂事的,行了,找个时间带他去净身吧,你的好日子就要来咯。”
他的好日子会不会来他不知道,他唯一知道的是他的噩梦从这一天起,噩梦就再也醒不过来了,自己终身都得这样活着。
或许这就是师傅师兄们都死了而他一个人活下来所要付出的代价吧,王承恩想,既然挣扎抗拒都没有用,那不如索性就接受了,不管怎样,师傅交给自己的事情都一定要完成。
有机会的话,他希望能找到小师弟,希望他能好好照顾自己,不搞辜负了师傅的希望和嘱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