蓉姑娘听不到老乔的深情表白,她现在每天忙得四脚朝天,忙着在皇帝和红花会之间奔走,想要尽可能多得为他做点什么。
说来有意思,她本来是无牵无挂的江湖儿女,风风雨雨也算经历过不少,一直自认为早就没有那一颗寻常人家的女儿心了,却还是会在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感到慌乱。
她自小就是个没人要的丫头,在村里靠着街坊四邻的可怜才活了下来,吃百家饭穿百家衣,她也习以为常。
以前也问过邻居的张大娘:“我爹和我娘呢?他们去哪里了?”
张大娘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早就不知道死到哪里去了,偏偏还留下你这么个小拖油瓶,行了,你赶紧把那盘饼端回去吧,别饿死在我家了。”
蓉姑娘糯糯地答应了一声,把盘子里的饼装到一个小口袋里,然后洗干净了那个盘子放回柜子里,小声说了句谢谢就跑开了。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她七岁,七岁的女娃可以缝缝补补洗几件衣服了,村里人有什么要洗的也就照顾照顾她的生意,虽然很艰难,但是好在能活下来。
后来,村子里发了一场洪水,淹没了村庄,淹没了田地,也淹没了村里人生活的希望和最后的同情心。
在这样的洪水里,村子里来了一群高大威猛的人,村里人都怕是强盗,惊慌失措地四下奔逃,只有她还无精打采地坐在原地。
“小女娃,你怎么不跑?”领头的汉子蹲下身问她。
蓉姑娘抬头看了他一眼:“我年纪小,跑得慢,跑也是要被抓住的,既然都是要死的,那跑不跑还有什么区别。”
“为什么会死?”
“你们不是土匪吗?你也看到了我们村今年发大水,根本找不出来什么值钱的东西了。”
那领头的人好笑:“谁说我是土匪?我是来找人的,小姑娘,你知道秦阳的家在哪里吗?”
蓉姑娘摇摇头:“我从小就住在这里,从来没听说过村里有叫这个名字的人。”
领头人从兜里掏出几块碎银子:“这些给你拿去买糖吃,你能不能带我去问问其他人,他们好像很害怕我们。”
蓉姑娘看了一眼他身后背着长刀的人:“可以是可以,不过只能你一个人跟我来,他们就在这里等着吧。”
“大哥……”后面的人不同意。
领头的汉子抬手制止了他的话:“好,就让他们在这里等着。”
蓉姑娘带着汉子敲了敲张大娘家的门:“张大娘,是我,我找你有点事情。”
门打开了一半,张大娘探出头:“什么事啊,要吃的可没有了,我们家这几天也不容易。”
蓉姑娘摇摇头,拉过张大娘的手,把那几块碎银子放在她手上:“张大娘,我想跟您打听点事。”
张大娘看到银子眼睛睁的老大:“这是哪来的银子!你……你这个小贱丫头,你该不会是去偷人家的东西了吧?”
蓉姑娘摇摇头,把身旁站着的人拉过来:“这银子不是什么来路不正的东西,先让我们进去再说吧。”
张大娘半信半疑地把他们让进了院子:“这个人是谁啊?”
“张大娘,这位壮士到咱们这里,想找一个叫秦阳的人,这是他给您的银子。”蓉姑娘小声解释。
那男子摆手:“不是找秦阳,是找他的家人,他妻子和孩子在这里吗?”
张大婶张着嘴愣了一会儿,才讷讷地开口:“你是谁,为什么要找阿阳的家人?”
那汉子一听她这话就知道他是认识秦阳了,那也必然知道他的妻儿在哪了:“我是秦阳的兄弟,是他让我过来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的上忙的。”
“你看。”他边说便拿出一封信:“这是秦阳托人帮他写的。”
张大娘张了张嘴:“这么多年都过去了,人早就饿死了,这里已经没有你要找的人了,你走吧,银子也拿回去吧。”
领头的人激动地站起来:“我不能走,我一定要见到他们,这是我答应秦阳的。”
张大娘奇怪地看着他:“若是真的担心,为什么不自己亲自来看看?打发你这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兄弟?”
汉子似是没想到一个村里的妇人也会有这种疑问,他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决定实话实说:“大娘,是这样的,秦阳他,前几个月出了事,已经死了,他临终前托付我要好好照顾他的妻儿,我才特意过来想见一见他们。”
“死了?你说阿阳他,死了?”张大娘睁着眼睛似乎没能理解这句话。
汉子愧疚地垂下头:“他是为了救我才出了事,我一定要补偿他的家人,求您成全我,据当时帮帮秦阳。”
张大娘犹豫地看看汉子,又看看眨着大眼睛看着他们不说话的蓉姑娘,叹了一口气:“罢了,罢了,人死了,说什么都没用了。”
“阿阳当初非要离开家去挣钱,还说很快就会回来,到时候挣了钱就把婆娘接到城里去住,他婆娘叫阿杏,不是我们村子的人,但是是个很漂亮的丫头。大家都以为他只是随便说说,说知道他还真就一个人偷偷走了,就留下一封信,要她们母子保重。”
“那时候阿杏怀孕几个月,挺着大肚子就要去追,是我,把她拦下来了。”
“后来,她生了一个小丫头,孩子还小,家里又没有能挣钱养家的,那几亩田也被人抢走了,家里能卖的都卖了。”
汉子耐心地听着她说,心里涌上一阵不好的预感。
“有一个有钱人家的老爷看上了阿杏,要收她做小,但是人家不愿意要这个孩子。阿杏是个倔的,说什么也不肯,最后,那老爷家的下人失手推了她一把,磕到石头上摔死了,就留下一个还不到两岁什么都不懂的小丫头。”
“这么多年来,都是您帮忙照顾的?”汉子搓了搓手。
“照顾?老婆子哪有功夫照顾她,本来想着就让她自生自灭得了,谁知道这丫头命硬也讨人喜欢,谁家有吃的就分她一口,就去给人家挑水洗衣服,这么多年也就这么过去了。”
她难得慈爱地摸了摸蓉姑娘的头:“这丫头,叫秦容,名字是阿杏给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