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了来支援的人,李自成心里才踏实了一点,由于双方现在都需要调整,吴三桂也就忙里偷闲给三大营三位参将办了一个小小的接风洗尘宴,参加的人只有他们几个,桌上的东西也不丰盛。
不过席上的几人似乎都醉了,开始闭着眼睛说瞎话,互相追捧。
其中李自成和张唯喝得最凶,眼看就要给董方和李峰再来一个结拜兄弟。
在张唯吐了第三遭的时候董方和李峰终于忍不住架着他告辞了,在喝下去张唯明天就不用起来了。
李自成一脸茫然地看着他们离去的身影,傻呵呵地乐了算是同意了。
众人再看吴三桂,他也喝了很多酒,但是看起来似乎没什么影响,一副还可以接着站起来大战三百回合的架势。
张唯三人走后李自成眼神里的迷茫闪烁瞬间就消失了,他把杯里的酒一饮而尽:“董方和李峰都是鬼精,不过这个张唯可实打实的是个老实人啊。”
吴三桂对于李自成这种装疯试探对方的行为颇为不屑,高傲的自斟自饮了一杯。
老实说三大营现在的情况他心里也是大吃一惊,虽然一直在山海关,但是他对京城的消息并不是一无所知,三大营曾经帮助吉王谋逆是铁打的事实,现在看来这哥仨不但没受到什么惩罚还继续执掌大权。皇帝就这么信任三大营吗?
还有他们身上那些或多或少改变的装备,必是出自高人之手。
吴三桂与李自成不同,他之所以出兵山海关一是不愿意看着李自成独大,另一方面他主要是为了和皇帝的约定,京城耳目也证明了皇帝确实是个信守承诺的人。
京城中最近很乱但是皇帝确实很好的保护了圆圆和父亲。冲着这一点,吴三桂也愿意留下来坚守自己的诺言。
三大营让他在连日苦战中看到了一丝希望,也就情不自禁多喝了几杯,等他意识到自己喝的有点多的时候他已经醉的不省人事了,连是谁把他扶回去的都完全没有印象。
难得喝了这么多酒,吴三桂睡得很熟,他甚至做了一个梦,那是他此生最柔软,最幸福的梦。
那年杏花微雨好时节,他本是个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未来将军,却被家里人逼着同祖父一起到苏州去采购绸缎。
“采购绸缎不是女人该去做的事吗?干嘛叫我一个大男人去。”
这句抱怨叫吴老爷子听见险些气歪了鼻子,吴三桂不想挨打也不想跪祠堂,就老老实实跟着祖父去了苏州。
他这人有一个特点就是人缘好,到了苏州遇到了好友周仝,老友相见自是免不了寒暄一番,此后吴三桂就时常偷跑出来与周仝花天酒地四处胡闹。
偶尔有一次大发诗性跑到太湖边就要找灵感。装模作样地坐在茶棚里苦思冥想之际忽然听到犹如天籁般的乐曲。
回头好奇地张望,隐约看到了一条画船上有一道红色的倩影正随着乐曲翩翩起舞,他忍不住就这么别着脑袋看了一刻钟。
周仝担心他把自己的脖子折断好心的帮他把脑袋扭了回来,吴三桂忍不住又向那个方向看了一眼:“这是何方佳人?如此声色超群,真是令人倾倒,可惜没能看一眼。”
周仝嗤笑:“你小子这眼睛倒是毒的很,此女名为陈圆圆,是苏州艺美戏班里的歌姬。你有所不知,她的艳名可是名震江南啊,在这美姬如云的江南也是排的上号的美人啊。”
吴三桂收回心神如同往日一般与好友调笑了几句,后面的茶却是喝得兴致全无,差点把小盏里的茶叶也吃进肚子里去。
与周仝分别后,吴三桂心不在焉地返回居住的客栈,他走神的甚至连祖父的教训都没听进耳朵里,满心都是今天下午在茶馆上看到的陈圆圆。
连着几天周仝都被吴三桂拖来喝茶,他心知醉翁之意不在酒,替好友出主意:“你若真想认识那陈圆圆,坐在这里远远看着单相思怎么行,得走近一点。”
在周仝的有心安排下,他们的日程就变成了跟着艺美戏班到处看演出,每次他的位置都在前排。
陈圆圆很快也注意到了自己每次登台的时候前排座位上都有一个俊朗的青年,就这么傻气地盯着自己一个劲看,时间长了她也不免受了影响。
有时候她也会仔细观察台下的青年,仪表堂堂文质彬彬。看他的拳脚结实像个练武的可是身上又隐隐透出一股书卷气来,既没有文人的迂腐也没有武夫的粗鲁,从他的衣着打扮看来也不像普通人家子弟。
她心里有过许多猜测却没想到他身份这样尊贵,原是将门之子。
即使身份的阻隔也没能吓倒两颗年轻的想要彼此靠近的心,陈圆圆在一次表演后慢慢走过吴三桂身边,佯装不在意地丢下了自己的手帕。
吴三桂捡起手帕后激动的半天说不出话,他忍不住开口叫住越走越远的身影:“圆圆姑娘,请留步。”
陈圆圆见他拿着手帕追上来,心想莫不是他要还给自己,这个呆瓜。语气也颇有些委屈:“公子何事?”
吴三桂攥着那条帕子走近:“虽然有几分冒昧,但是还是要说,不知道在下是否有这个荣幸青姑娘喝杯茶?”
陈圆圆垂下头害羞地抿了抿唇:“公子相邀是奴家的荣幸,公子请。”
于是,就在那个吴三桂第一次遇到陈圆圆的地方,春来茶馆,就在这里,吴三桂难得不好意思了一次。
从唐诗聊到宋词元曲,从李白苏轼聊到龚自珍温庭筠,一壶茉莉花茶见了底,吴三桂终于艰难地表达出自己的意思,我喜欢你,不知道你喜不喜欢我。
陈圆圆答:“甚悦君,有过之而无不及。”
吴三桂大喜,搓着手发誓一定要为圆圆赎身,娶她为妻,一生一世好好待她,绝不分离,绝不让她受一点委屈。
即使在梦里,吴三桂也在叹息,圆圆,为夫终究还是让你受了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