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一个起义的农民来说,什么最重要?金银?权利?荣誉和正义?当然都不是,最重要的自己这条命。现在对张献忠来说,没有什么是比自己的命更重要的。
人人都道瑞王的手下教训了他他却没有反应,那是因为人人都不知道第二天一早就有人发现了那几个人的尸体,死状凄惨。
张献忠看到的事实只有一个,那就是有人能够悄无声息地在军营中来去自如,杀人放火不在话下,而死的这几个人刚刚得罪了瑞王。这么多人竟然没人察觉得到,虽说死的只是几个普通的士兵,但这个影响是显而易见的。
一直都在犹豫的张献忠这次果断选择了放弃,他还不想拿自己的生命为代价拿下汉中,更何况他目前还拿不下。为什么不去找个脾气更好的王爷玩耍呢?
周泽走了。张献忠也走了,所以很遗憾他们都没有看到故事的后续。
往日里热闹非凡的丁家今天却安静的可怕。无数面无表情的侍卫把这里围了个水泄不通。
瑞王打量着这宅子,这个地方他不陌生,从小到大不知道来过多少次了,却从没有一次像今天这样感到深深的无力和疲惫。
这个地方对他来说曾经是比皇宫和瑞王府更像家的地方,是他逢年过节最想去的地方,他对这里的下人甚至比对瑞王府的知道的更清楚。可是,这个家已经不欢迎他了。
他冷冷地看着跪在他面前的夫妻,丁文盛和张氏。
丁文盛从他进来起就一言不发,张氏气的浑身发抖,她厉声质问:“敢问王爷,丁家可是哪里对不起你了?就算你不想娶小玲,我们也没逼着你娶过,这么多年来,丁家对你可以说是视若己出,你今天这是什么意思?”
“夫人是想说我恩将仇报吗?”
“草民不敢。”张氏红着眼眶。
瑞王脸上出现了惯有的温和笑意:“我也不想有朝一日与你们反目成仇啊。我知道夫人一直以来都把我当做自己的孩子,给小玲准备的礼物一样也不曾落下我,我都记得的。”
张氏声音小了一点:“那你今天是为了什么?”
“今天?今天大概就像夫人想的这样,我是为了丁家手里的生意和人脉,为了扩充自己的势力而来的。而且丁家知道我那么多秘密,我怎么能放心的下呢,对吧,这不就是你们最重要的东西吗?”
张氏脸上出现错愕的表情:“浩儿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们在你眼里就是这样的人?我和老爷何尝担心过你杀我们灭口,你是什么时候开始这样想我们的?”
“夫人问我这个倒是有点难为我了,我想不起来是什么时候了。你不如问问丁老爷是什么时候开始在给我找药的时候往里面掺各种与之相克的药草的?”
“你说什么?”
“夫人还记得去年我常常生病又总是查不出理由吗?”
张氏捂着嘴,满眼的不可置信。
“是啊,可能丁老爷积少成多的相生相克终于起作用了。我吃了整整一年都没想过煎药之前找人好好查一下药里有没有除了药方之外其他的东西,你说我是不是很糊涂?其实他也是太小心了,放开手脚,药量大一点,说不定我已经死了,今天你们也就不用面对我了。”张氏红着眼睛使劲摇头:“不会的,不是这样的,老爷常说丁家和你是绑在一起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老爷不可能做这种傻事的,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我也不愿意相信,我查了,我真的很努力地想要还你们一个清白,证明自己的想法是错的。”他从怀里掏出一沓信纸,弯下腰递给张氏。“我想,你家老爷的字,你应该比本王更清楚吧。丁家之所以会做这样的傻事,是因为丁家已经不再跟我绑在一起了。丁文盛,我给过你机会的,给过很多。我迟迟没对丁家下手是因为我在等你来找我,跟我解释说你是一时糊涂,我甚至有可能既往不咎的。”
张氏拉着丁文盛的衣角:“老爷,你快解释啊,这一定是误会,你快跟浩儿解释,他不会怪你的。”
丁文盛拿过妻子手里的那些信,这些自己写的字现在看起来却陌生的很,他已经想不起来当初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写下瑞王的病最忌什么,写下瑞王什么时候不在府中,多久之后会回去。
他把信纸摞好放到瑞王脚边:“一人做事一人当,夫人一直把王爷当成自己亲生的孩子,小玲那孩子更是对王爷一心一意,这些事情她们不知情,求王爷饶她们一命。”
瑞王叹气:“丁老爷,你现在让我饶她们,那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哪天我死了,谁能饶瑞王府的人一命?”
丁文盛直到这时才真正面如死灰,他拽着瑞王衣服的下摆哀求:“是我一时糊涂,是我罪有应得,我禽兽不如,可是她们母女是无辜的,求你看在这么多年的情分上饶了她们吧。”
“这么多年的情分?这么多年的情分你就用它来蒙蔽我?我的行踪没有瞒过你们你就把它告诉襄王?你告诉我他有什么是本王不能给你们的?”
丁文盛没有说话,他松开瑞王的衣角,站起身拔出了一个侍卫的长刀,在众人的惊呼声中抵住自己的脖子:“是我对不起你,我罪有应得。只有一点你错了,我做这些不是为了保住丁家的财产和地位,更不是怕你哪一天会除掉我。”
话只说了这么多,剩下的,他永远也不会再说了。张氏扑在丁文盛的尸体上,她没有哭,她捡起了地上的刀,目光恳切地看向瑞王:“浩儿,欠你的,下辈子我们夫妻就算做牛做马也一定还给你。雪玲还小,求你能帮的帮帮她,谢谢你。”
刀扬起。
“娘!爹!你们,你,朱常浩,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我要杀了你”
“你们小姐累了,带她下去休息吧”瑞王语气冷漠“还有尸体,扔出去喂狗吧”
丁雪玲整个人就像一只炸了的炮仗:“滚,你们都给我滚出去,滚!”
一袭白衣的男子安静地转身离开。
就像十几年前,一袭白衣的少年从不曾带着不为人知的紧张和害羞,第一次走进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