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理反应总是很难克制，更何况希尔中午心情不好，吃的东西有点多。

他一站稳就忙不迭弯腰，稀里哗啦吐了一地。

从小被父辈教育注意仪态的男孩，此刻内心是崩溃的。

偏偏他还没有办法用魔法清理掉。

身边有人递给他一块丝绢手帕，布料上熏染的奇楠香让男孩觉得舒服了一些。

“谢谢……”希尔不好意思地接过手帕，注意力却被递帕子的手吸引。

那只手皮肤松弛，手指修长，骨节分明，看得出灵活而有力。

看惯自家老爸的手，希尔第一时间辨认出，这只手属于另一位魔药大师，或者水平更高。

男孩更加窘迫了。

“我会尽快清理干净还给您。”他盯着脚尖讪讪道，似乎觉得让dad在同行面前丢了脸。

“不必。”

对方的声音听起来苍老而低沉，似乎察觉到他的窘境，又轻声念了个咒语，清除掉草地上男孩呕出来的胃液和食物残渣。

希尔松了一口气，悄悄抬眼打量对方的长相，发现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位衣着得体的老绅士。

老人穿着熨烫平整的套装，外袍的边缘用细密的银线绣着精美的暗纹。

他左手拄着纯黑的手杖，朴素的杖头没有任何装饰，杖身材质很像他无名指上的黑宝石戒指。

灰白的头发一丝不苟地梳到脑后，脸上蓄着的浅灰色络腮胡仔细修理过，看起来很精神。

他有着高高的眉骨、深陷的眼窝和眸光锐利的黑眼珠。

鼻翼两侧的法令纹和眉心的“川”字形，让他本就面无表情的脸看起来更加严肃。

希尔却觉得他那个大大的鹰钩鼻看起来有点眼熟。

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只好再次道谢：“我是希尔凡·斯内普，非常感谢您出手相救。”

“不用谢——本来你的老师也能接住你。”

老人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希尔发现他正用一种探究的目光凝视着自己。

男孩觉得有点奇怪，正要细问，老者却突然掐住他的胳膊将他拽到自己身后。

下一秒，两个俯冲过头、来不及刹车的男孩就从扫帚上跳下来，在希尔刚刚立足的地方滚成一团。

“梅林的树杈子！你们没事吧——”

霍琪夫人气喘吁吁地跑到他们身*边，她抓着希尔的肩膀确认他安然无恙之后，对他身边的老巫师表达了衷心的感谢。

老先生冷淡地点了点头，眼中透出明显的质疑和谴责。

霍琦夫人羞愧极了。

再三询问希尔要不要去医疗翼，并且得到明确的拒绝后，她气呼呼地走到一边，揪起已经打成一团的两个男孩，对着他们劈头盖脸一顿痛斥。

希尔看了一眼灰头土脸的哈利和德拉科，觉得有一点点愧疚。

“你不生气？”老人注意到他的情绪，觉得有点奇怪，“我注意到是小马尔福把你撞下来，而那个格兰芬多也没截住你——”

“他本来可以，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犹豫了。”

“德拉科不是故意的。”希尔有点心虚地摸了摸鼻子，替好友辩解道，“他不知道我……这有点复杂，这事可能还是赖我。”

老巫师挑起了半边眉毛，不过还是没说什么。

黑发男孩继续说道：“至于波特……他讨厌我，却依然冲出来救我，我觉得他还蛮伟大的。”

他没有讨厌你。

不过注意到那个“波特”胸前的格兰芬多徽章后，老巫师觉得没有必要告诉他这一点。

他们说话的时候，其他小巫师纷纷骑着扫帚回到地面。

布雷斯他们一落地就向希尔跑过来，没有人去管闯了祸的小少爷——他跟哈利·波特还在挨训呢。

没人想这个时候去触飞行课教授的霉头，即便是爱凑热闹的格兰芬多，何况他们找到了更要紧的打抱不平的对象。

“希尔凡，你真的没事吗？”这话赫敏至少问了八遍，她看起来已经把希尔当成遭到马尔福欺凌的小可怜。

“你不用怕他，我们可以团结起来，搜集到足够的证词也许能让他退学——”

“我没……”

“或者记过处分什么的。”罗恩嘀咕道，“至少要关禁闭！”

“那哈利去救人，是不是应该得到加分什么的……”

这群七嘴八舌的格兰芬多公然挑拨离间挖墙脚，把斯莱特林的小蛇们气坏了。

潘西恶狠狠瞪了红头发的格兰芬多一眼：“闭上你臭烘烘的嘴巴，韦斯莱——还有你，少管闲事，万事通小姐。”

“潘……”

“你管这叫‘闲事’，帕金森？”赫敏似乎被激怒了，“希尔凡不是你们的人吗，他差点被谋杀——”

“够了！”说话老是被打断的黑发男孩终于忍无可忍，他不得不大吼一声，才让其他人稍微安静一点，“赫敏，谢谢你的关心——”

潘西脸色白了白，其他斯莱特林的表情也有点难看。

希尔没有管他们，皱着眉毛继续说道：“但我真的没事，也没打算追究谁——这只是一个玩笑，你真的误会了。”

“德拉科和我是关系很好的朋友，我们彼此信任——”

“即使你差点摔死？”一个扎马尾的格兰芬多女孩挑起了眉毛。

希尔有点头疼，不知道该怎么解释：“那不完全是他的责任，我也有……”

这话连一些不知情的斯莱特林都听不下去了。

人们看向他的目光很快带上怀疑，其中还有一点对他“圣父属性”的同情或者鄙夷。

“你的确有错。”站在男孩身后的老者突然说话了。

斯莱特林的小巫师们看清他手中那根手杖，猜到这可能是哪个家族的老家主，很快安静下来，表现出应有的尊敬和礼貌。

格兰芬多们平时没那么容易被镇住，但是老人灰白的头发和胡子，多多少少让他们客气了一点，至少闭上了嘴巴听他把话说完。

老巫师低头瞥了一眼黑发男孩，淡淡地说道：“既然成了‘哑炮’，你就不该跟他们一起玩扫帚。”

在心里捂了大半天的秘密冷不丁被人说破，希尔猛地回过头，不敢置信地瞪他：“你——”

“希尔凡·斯内普！”

德拉科好不容易才摆脱严厉的飞行课教授，刚走近就听见老巫师的指责。

他不仅挨了一通臭骂，还被扣了分关了禁闭，本来就心情糟糕，一回来又听见希尔“变成哑炮”的消息……

马尔福小少爷只想让布雷斯原地爆炸，最好把包括黑发斯莱特林在内的所有人一起炸上天。

瞥见对方脸上心虚的表情，德拉科深吸了一口气，尽量不那么咬牙切齿地问道：“或许你愿意向你的朋友解释一下，‘哑炮’是怎么回事？”

“‘哑炮’就是……”希尔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不小心踩了身后老前辈的鞋子，“有一些巫师，嗯，他们没有魔法。”

“……我谢谢你告诉我‘哑炮’的定义啊！”

铂金男孩简直要气疯了，他一把揪住对方的衣领，架势活像要勒死他：“我问的是，你怎么会——”

“马尔福！”一个愤怒至极的声音从人群外围传来，“你差点摔死他还不够吗！”

被惊天消息砸晕头的小巫师们几乎忘了立场的对立，自发地给格兰芬多的找球手让出一条路。

哈利提着扫帚怒气冲冲地走过来，扯着德拉科的胳膊要他松手：“别人拿你当朋友，你就这么回报他！？”

“滚一边去疤头，这没你插嘴的份！”小少爷气红了眼，看都没看就给了他一拳。

哈利的肚子上挨了他一下，发狠地抄起扫帚朝他脑袋抡去：“我、疤、没、了！”

“那又怎么样？四眼——”德拉科叫骂着一矮身躲过扫帚的攻击。

但是他忘了，他手里还揪着一个人的领子呢。

希尔被他死死拽着，不幸没能躲过哈利的攻击，被一扫帚抽在下巴上，疼的嗷嗷直叫。

误伤了小伙伴，两个罪魁祸首愣在原地，不知道该如何收场。

之前他们动手时就乱成一团的人群，看见这一幕后，发出了一声整齐的惊呼。

紧接着，不知道是谁第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场面顿时尴尬起来。

“这事我们俩扯平。”希尔揉了揉下巴，绷着脸看向不依不饶攥着他领子的家伙，“赶紧松手。”

“不松！”德拉科怒不可遏，“又不是我抽的你！今天话不说清楚别想就这么——”

他的话没能说完，因为黑发男孩身后的老绅士伸手扣住了他的手腕。

其他人都快乐疯了，老巫师眼睛里却始终没什么笑意。

“卢修斯·马尔福没有教过你，不要当着家长的面动别人家的小辈？”

老人冷淡地瞥了一眼德拉科，手指用力，迫使他松手。

“ouch！”德拉科吃痛地叫了一声，正要不管不顾地开怼，冷不防瞥见老人拄着的手杖，一肚子不服立时散得干干净净。

那支手杖柄上雕着普林斯家族的曼陀罗纹。

哈利从没见过有谁能让马尔福吃瘪，忍不住问道：“你是谁？”

希尔不得不又一次道谢。

他想起自己还不知道对方来历，于是也问道：“请问您是？”

老人淡淡地扫了一眼周围的学生，目光最后落在希尔身上——

“我是埃默里·普林斯，邓布利多临时聘请的魔药教授，也是你祖母的父亲。”

全场哗然，只有某几个早就猜到一点的斯莱特林表现的还算淡定。

希尔脑子里发懵，一时间理不清他“祖母的父亲”是他什么人。

看着男孩傻乎乎的样子，老普林斯锐利的目光稍微柔和了一些。

他好意提醒道：“你是我的曾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