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晚上,霍格沃茨正副两位校长同时缺席了晚餐,再加上下午不少人目睹邓布利多与陌生男人出现在湖边悠闲地散步……一些心思敏锐、头脑灵活的人很快猜到有什么不寻常的事情发生。
他们中的佼佼者是霍拉斯·斯拉格霍恩教授,他精准地猜中了斯内普的回归,然后立刻上交了退休申请。
“除开他的那些小爱好,霍拉斯是一个很好的人。”邓布利多把那张用华丽的花体字签名的羊皮纸又看了一遍,露出了苦恼的表情。
“他是我见过最杰出的魔药制造者——当然,你以后也许会超过他,霍拉斯在他的兴趣上分散了太多的精力。”
斯内普对自己学生时代的院长和恩师不予评价。
“我想你很愿意回到原来的职位上?”
“既然我们已经确定,我会在这个世界的我回归之前,代替他履行职责——”黑发的男人声音低沉柔和,仿佛丝绸,“那么答案是肯定的。”
“很好,那么我希望你明天就能上任。”邓布利多埋头书写给斯拉格霍恩的回信。
“什么?”他的话大大超出了斯内普的预料,“我认为这太过仓促——”
“我也这么认为,但是很遗憾——”邓布利多头也不抬地漂浮过去一张羊皮纸,“我们的老朋友霍拉斯在寄出辞职信之后就已经收拾行李离开了,这会也许已经到了霍格莫德。”
斯内普看着羊皮纸上熟悉的华丽字体,渐渐升起怒意。
“笃笃笃——”
校长室的门被敲响。
“请进。”老校长忙着处理这一天堆积的各种文件,依旧头也不抬道。
睡着了的福克斯似乎被敲门声惊醒,谴责地看向门口。
是麦格教授,以及希尔。
“阿不思,希尔想要回蜘蛛尾巷。”麦格教授牵着男孩的手,担忧地说。
希尔盯着地毯上的花纹,努力不去看坐在一边的黑袍男人。
邓布利多闻言从一堆文件中抬起头,看向男孩的眼睛:“孩子,你要知道我们不会允许你一个人呆在——”
“教授,我已经十五岁了,我可以照顾好自己。我想回家,无论——”他悄悄看了一眼斯内普,发现对方也在看他之后吓了一跳,飞快地转移视线,“有没有人一起。”
邓布利多觉得头疼:“希尔,今天早上的检测结果我们都看到了,虽然匪夷所思,但你必须承认,你现在只有十岁。”
怪不得他看起来这么小。
斯内普眉毛抖了抖,想到自己倒退回三十岁的外貌。
难道是跨越世界的副作用?
男孩看起来有些急躁:“我可以向你保证——”
“不可能,希尔。”邓布利多严肃起来,“要么和西弗勒斯一起留在霍格沃茨,要么去马尔福家——”
“尽管我对马尔福先生有所保留,相信他们看见你会很高兴的。”
希尔气哼哼地鼓着脸:“我很愿意留在霍格沃茨,但是这位斯内普先生声称他不是我dad,而且试图抛弃我。”
“容我纠正,我只是拒绝做你的父亲,谈不上‘抛弃’。”斯内普冷酷地说,“在‘抛弃’之前必须发生‘收养’,而我并不记得什么时候收养过——”
“斯内普!”麦格教授愤怒地打断了他。
希尔气得浑身发抖,忽然转身拉开校长室的门跑掉。
格兰芬多院长严厉地瞪了不懂事的大人一眼,赶紧追了出去。
长久的沉默过后,邓布利多魔杖点了点桌面,要来两杯牛奶。
这位睿智的老人看着身边的年轻人,眼中充满担忧:“希望你以后不会为现在的决定后悔,我的孩子。”
斯内普脸上的冷酷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疲惫。
“他的父亲是一个比我好得多的人,”他轻轻说,“而我……罪孽深重。”
他没有理会邓布利多的邀请,径自开门离开。
“他会去找那个孩子吗?不……看起来是去地窖。”老迈的校长望着他的背影自言自语,“有的时候我们总是看不清自己的心,不是吗?”
凤凰福克斯费解地歪了歪脑袋,黑豆子般的小眼睛眨了眨:“叽?”
米勒娃·麦格教授是一位上了年纪的、可敬的女性,而且她非常关心希尔。
——不仅仅因为这个孩子是个少见的、天生的阿尼玛格斯,而且因为他是她的得意门生莉莉的孩子。
之一。
当然,希尔本身也很懂事。
不过,对男孩的关心并不能教会她如何安抚一个伤心欲绝的十岁男孩。
她在这方面不是很有经验,或许她更擅长对付他的阿尼玛格斯形态。
遗憾的是希尔这次伤心得很有分寸,既没有引起魔力暴动,也没有失控地变成小蛇。
几番权衡之后,她将男孩安排在城堡八楼的有求必应室,希尔的魔力已经足够他打开那个房间。
当他们根据男孩的心意,走进一个布局和蜘蛛尾巷的斯内普宅一模一样的房间时,麦格教授难过极了。
“谢谢你允许我住在这里,教授。”希尔看上去已经恢复了镇静,“明天收到回复之后,我就会前往马尔福庄园。”
严厉的女巫面露担忧:“马尔福们并不是忠诚的朋友。”
“卢修斯叔叔和纳西莎阿姨会照顾我——至少看在dad的份上,”男孩坚定地说,“我和dad信任他们,请您不必担心。”
麦格教授只好不再反对,临走前她给了男孩一个拥抱。
当房间里只剩下男孩一个人的时候,他脸上的镇静褪去。
在伪装情绪这方面,希尔尽得他父亲的真传。
男孩抱着膝盖在陈旧的沙发上窝了一会,耳边是斯内普用各种各样的声调重复着那句冷酷的话:
“我不是你dad,不是你dad……”
男孩柔软的掌心很快被指甲掐得发紫,但是没有软弱的液体流出。
dad不会像这个人这么残酷无情,至少不会那么伤人。
但是如果这个过分的男人不是dad,他会什么会觉得委屈呢?
麦格告诉他可以听听心的答案——为什么他的心会给出这样的答案呢?
希尔在沙发上发了一会呆,然后决定振作起来。
既然这是dad所希望的……
男孩拍打几下脸颊,深吸了一口气,起身洗漱。
十几分钟后,希尔换上了习惯的睡衣,躺在和蜘蛛尾巷他的家里一模一样的床上,慢慢进入梦乡。
与此同时,马尔福庄园依然灯火通明。
家主卢修斯·马尔福正靠在大厅的沙发上阅读一封羊皮纸信。
“晚上好,卢克。”优雅端庄的女主人走下楼梯。
“晚上好,茜茜。”卢修斯看向妻子,“我们的儿子睡了吗?”
“是的,”纳西莎有些苦恼,“小龙没有小时候可爱了,我觉得他不再需要睡前故事……”
“真让人伤心。”
“你必须接受事实,马尔福太太,我们的儿子长大了。”卢修斯也微微感慨,一会又严肃起来,“明天我们会迎来一名新的家庭成员,我的太太,你需要做好准备。”
“新的家庭成员?”纳西莎对他的郑重感到好笑,好整以暇地问道,“这次是小猎犬还是细羽孔雀?”
“很遗憾,都不是。”大马尔福先生懒洋洋地拖长腔调,“是一个男孩,和德拉科一样大——这很不可思议。”
“我希望你们相处融洽。”
纳西莎·马尔福漂亮的眼睛危险地眯起,看着丈夫的目光透出一丝怀疑:“卢修斯·马尔福,我警告你,事情最好不是我猜测的那样——”
卢修斯的神情古怪起来。
“别急着反对,也许你会喜欢他呢?那个男孩。”他大概猜到纳西莎联想了什么,故意顶着妻子怀疑的目光慢吞吞地道,“是我们老朋友西弗的儿子。”
“希尔!?”纳西莎惊喜地快步走到他身边,这位优雅矜持的马尔福夫人激动得有点语无伦次,“我是说,他们回来了?”
“五年了,他们消失整整五年了!等我见到这对鲁莽的父子,非得——”
卢修斯无奈地把妻子按下来坐在沙发上:“没有西弗,明天来的只有希尔,而且他恳请在马尔福庄园长住。”
“发生了什么?”纳西莎冷静下来,意识到事情不对。
要知道,当初最黑暗的那几年,西弗勒斯即使身处那样的危险中,也不曾将希尔送走——当然,他和马尔福家不同的立场占了很大的原因——后来甚至不惜违背自己的中立原则,向邓布利多寻求庇护。
“不知道。”卢修斯·马尔福摇了摇头,神情有些凝重,“我明天会去霍格沃茨接希尔,顺便试探一下邓布利多的态度。”
“请转达我的思念和愤怒,谢谢。”纳西莎挽起丈夫的胳膊,另一手掩着嘴打了个哈欠,“小龙会高兴的。”
卢修斯挽着妻子上楼,嘴上附和:“是啊,但是在那之前,他一定会大发脾气。”
“他有权利这样做。”纳西莎似乎想到了什么,微笑着摇了摇头,“希尔那孩子……”
作为古老的名门望族,马尔福们对于盟同伴的选择总是谨慎而挑剔,对于朋友更是如此。
正式认识西弗勒斯之后,卢修斯立刻敏锐地判断出,这是一个可靠的、值得结交甚至托付的人。
随后他果断地付出了马尔福们最为吝啬的珍宝:友谊。
那个沉默内敛的年轻人没有让他失望——即使他们在阵营的选择上有很大分歧。
为了维护这个坚持中立的、固执的魔药大师,马尔福在黑魔王麾下没少受罪,而西弗暗中也没少向他提供帮助。
即使在最黑暗的日子里,他们也秘密而幸运地保持着联系。
战争结束后他更以斯莱特林院长的身份为马尔福的投诚提供担保,争取到了邓布利多的一丝认可。
马尔福也许奸诈狡猾,但是绝不会抛弃或背叛他们认定的朋友。
这也是邓布利多敢于将希尔托付给马尔福家的原因。
马尔福家主一大早就起床穿戴整齐,通过壁炉来到霍格沃茨校长室,来接他挚友的儿子回马尔福庄园,而纳西莎正等着他们回去一起吃早饭。
而霍格沃茨的校长和两位斯内普先生,也都保持了守时的好习惯。
卢修斯迈出壁炉时,三人已经在校长室里等候。
大马尔福看见老校长身边一大一小两个黑发黑眸的斯内普,怀念之余莫名觉得好笑。
和老人礼貌地寒暄过后,衣着精致考究的男人拄着手杖矜持地向斯内普伸出右手:“欢迎回来,我的朋友。”
斯内普微微皱眉,最终抓住他的手握了握:“很高兴再次见到你,卢修斯。”
接着,卢修斯向斯内普身边的男孩张开了双臂:“好久不见,希尔小朋友。”
男孩笑着扑进铂金男人的怀抱:“对我来说其实没有很久……好吧,好久不见,卢修斯叔叔。”
斯内普隐蔽地撇了撇嘴,没有人发现。
“希尔就拜托你们了,马尔福先生。”老校长看起来还有点困倦,他的声音很轻,“我答应过这孩子的母亲保护他和他的父亲——”
斯内普眉毛动了一下。
“当然,”卢修斯扬起眉毛,似乎受到冒犯,“西弗是马尔福认定的朋友,这一点不会改变。”
说完他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斯内普。
“那么,校长先生,请允许我先带希尔回去,”卢修斯微微欠身,“早餐之后希望我们能有一次坦诚的对话。”
邓布利多答应了。
优雅高傲的男人向他们告别,然后牵起男孩的手。
“再见,邓布利多教授。”希尔礼貌地向校长告别,迟疑片刻后看向斯内普脚下的地毯,“再见……斯内普先生。”
黑发的男人面无表情地看着男孩转身跟着大马尔福走进壁炉。
半晌,他对着火焰熄灭的壁炉开口,声音轻得宛如叹息:
“再见,希尔。”
邓布利多嘬了一口蜂蜜茶,假装没有注意年轻人的泄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