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雨夜里看不见月亮，星光也被乌云掩藏。

在泥泞中穿行的霍格沃茨一年级新生可见的光源就只有身边飘荡的鬼火，前头高大的引路人手里的提灯，再远一些，就是城堡的窗子里透出的光亮。

大个子猎场看守吆喝着，偶尔大声地跟哈利·波特打招呼，引得人群议论纷纷。

不过斯莱特林家族出来的孩子们反应不大——

他们在火车上就已经知道，他们未来的头头马尔福跟那人结了梁子……“哈利·波特”这个名字以后在斯莱特林的一年级里注定不受欢迎。

穿过沼泽，渡过黑湖——这是霍格沃茨创始人们走过的道路，也是每一个霍格沃茨新生入学前必须经历的路程。

“不要挤！四个人一条船——”海格说着独自爬上一条小船，往前划了一小段。

希尔当然跟德拉科一起，而布雷斯则被淑女们撵去和诺特他们共乘。潘西扶着德拉科的胳膊跨进船里，达芙妮则婉拒希尔的帮助——

“谢谢希尔，但是我可不像某人那么柔弱。”金发姑娘戏谑地瞥了一眼潘西，潘西回给她一个大白眼。

“你们当然不柔弱——”旁边的一条小船里，布雷斯半真半假地抱怨道，“你们俩刚才可是直接把我架起来扔到一边……谢天谢地，至少没把我丢进湖里……”

希尔努力地忍着笑，被潘西伸手掐了一把。

等到他们走上霍格沃茨的台阶，希尔觉得自己全身又冷又湿，恨不得踮起脚靠近墙壁上插着的火把来取暖——

“别做蠢事，希尔凡。”德拉科看出他的意图，恶声恶气地警告道——他也没好到哪去，不过依然保持着马尔福应有的风度。

女孩们倒是没再死撑——潘西和达芙妮正在一起搓手哈气、跺脚取暖。

希尔立刻加入她们。

——这三个人挤在一起，活像一窝受惊的土拨鼠。

德拉科恨铁不成钢地想到。

“我是米勒娃·麦格教授，一年级新生排成一队跟我来。”面相严厉的瘦高女巫在大门口迎接他们。

她戴着尖尖的黑色巫师帽，锐利的目光一一扫过这群小落汤鸡，看到熟悉的黑眼睛男孩时，她微微笑了一下。

希尔没有错过这个隐蔽的笑容，他突然觉得很愧疚——他知道，这个像祖母一样照顾他的女巫，一直希望他像莉莉一样成为一名格兰芬多。

他们排着队走进礼堂。

各个学院的家长们似乎在“隐瞒分园仪式”这一点上达成了共识。

一种肉眼可见的紧张氛围在新生队伍中蔓延开，就连德拉科都微微攥紧了拳头——

礼堂金碧辉煌的陈设并没有让他们觉得好一点，而空中滑翔的幽灵简直是在帮倒忙。

不过也有人没心没肺。

“放轻松，我的帕金森小姐，你怎么可能不是斯莱特林——我？我无所谓啊，拉文克劳也不错。”布雷斯轻松地微笑着。

他一边安慰潘西，一边向之前认识的拉文克劳学姐优雅地挥手。

至于希尔——他一进门就在满场找他dad的身影，最终在教室席对上魔药教授沉默的黑眼睛。

斯内普显然从一开始就看着他，不过被发现后，他很快别过脸去跟身边的小个子教授交谈。

麦格教授的名单已经叫到“g”——分院帽罩住高尔的脑袋，苦思冥想了一会后把人分去了斯莱特林。

德拉科瞬间放松下来——“连克拉布和高尔都能去斯莱特林……我们没道理会出岔子是不是？”

果然，帽子一沾上他的脑袋，就立刻高喊：“——斯莱特林！”

铂金男孩脸上露出极为灿烂的笑容。

他得意地看了眼希尔，好像在说“赶紧的”，然后在掌声中走向斯莱特林长桌——坐在那里的高年级们纷纷向他举杯示意。

接下来是纳威·隆巴顿——“格兰芬多！”

潘西——“斯莱特林！”

然后是……

“哈利波特！”

绿眼睛的男孩不安地拉了拉刘海，试图遮住额头上的伤疤。

但是这一举动完全是徒劳，因为整个礼堂的视线都集中在他身上——所有人都密切关注着他的去向——

“——格兰芬多！”

格兰芬多长桌爆发出的欢呼声几乎掀翻屋顶，就连仍在主持分院的麦格教授也忍不住鼓起掌来——

另外三个学院也没有很意外——相反，要是哈利·波特去了斯莱特林他们才要瞪掉眼珠子。

希尔转头冲魔药教授眨了眨眼睛，对方假装没有看见。

于是黑发男孩开始吐舌头，准备做鬼脸，斯内普立刻警告地看过来。

——好歹看我了不是。

希尔一边自我安慰着，一边无声地跟自家老爸说话。

斯内普盯着自家傻儿子夸张的口型，勉强猜到他说了什么，没好气地举了举杯子。

——黑发男孩说的是：“dad，pray for me.”（“爹，保佑我。”）

“——希尔凡·斯内普！”

这个名字一叫出来，斯内普立刻感受到四面八方投来的视线——有质疑，有嘲笑，有探究。

面对一群兔崽子的视线，斯莱特林院长先生当然不会怂。

他坦然地抿了一口葡萄酒，淡定地放下高脚杯，然后蛇王气场全开，死亡视线扫射全场——

连斯莱特林也没有放过。

遭到无差别攻击的斯莱特林高年级学生们头皮一麻，纷纷向德拉科投以“真诚、友好而且专注”的视线——

“yes，就是你们想的那样——”德拉科谦逊地说，“吾友希尔凡正是斯内普教授的儿子。”

得到解答的学长们微微颔首，淡定地表示理解，然后在新生看不见的角度进行疯狂的眼神、手势交流……

希尔凡·斯内普还没戴上分院帽，这些人心里就已经有了计较。

希尔把帽子扣在头上，在心里小声说道：“你好，帽子先生。”

“好久不见，希尔——你迟到了，三年前你就该来了——”男孩耳边响起一个苍老却轻快的声音，“真高兴你还记得我！”

“呃是的，但是不多，大部分都是我妈妈告诉我的……抱歉，前几年发生了一些意外……”希尔坐在高脚凳上晃了晃腿——这种看不见对方的交流让他有点不习惯。

“啊，这些阿不思都说过，我并没有怪你的意思——我还记得，你还是个小娃娃的时候，有一段时间阿不思不得不负责照顾你——他总是让我和福克斯哄你开心……他可真会偷懒是不是？”

分院帽愉悦地笑着，希尔忍不住也笑了。

“……真的不考虑考虑？格兰芬多有很多喜欢你的人，刚才那位哈利·波特也很希望你去——”帽子遗憾地劝哄道。

“恐怕不行，我和dad说好了——他一直一个人呆在斯莱特林……”

“嗨！你们真是……好吧好吧我知道了——斯莱特林！”

希尔摘下帽子放在高脚凳上，轻轻说了句“谢谢”，然后兴奋地望向教师席——

斯内普正忙着接受同事们的祝贺，感应到希尔的视线后，他抽空给了男孩一个淡淡的笑容。

狡猾的斯莱特林高年级们将自家院长的反应看在眼里，在黑发男孩走来时给予了亲切友好的笑容和相当热烈的掌声。

同样，另外三个学院对此毫不意外——斯莱特林院长的儿子当然也是个斯莱特林，这很奇怪吗？

“当然奇怪啊！他根本就不——”哈利·波特沮丧地抗议着，其他格兰芬多时不时好奇地悄悄打量他。

“哈利，你认识小斯内普？”罗恩怀疑地转头看他，“我听说他爸爸跟马尔福是好朋友，他们都是彻头彻尾的斯莱特林——”

珀西严肃的点点头，双胞胎也好奇地竖起耳朵。

面对他们的视线，哈利突然犹豫了。

“开学前见过几次。”他听见自己这样说。

【“见过几次”？为什么不告诉他们他是你的朋友？】绿眼睛男孩脑子里冒出质疑的声音。

——我……我又没撒谎，我以后会告诉罗恩的。

【撒谎。】

【你很清楚，希尔凡·斯内普跟你算不上朋友，马尔福跟他才是朋友……你以前顶多是他在路边遇到的流浪猫……】

【流浪猫哪来的朋友呢？它努力接住所有的施舍，但里面只有怜悯和同情，没有友谊——】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格兰芬多的这些人会是你真正的朋友……如果让他们知道你和斯莱特林的毒蛇有关系，他们会怎么看你呢？】

【你不会说了，你不会再把斯内普当朋友了——你就是这么想的。】

——才不是！我没有！

——我只是不明白他为什么一定要去斯莱特林，那不是伏地魔毕业的学院吗！？

【嗯哼。】

——伏地魔杀了我全家！马尔福是帮凶……他却跟马尔福为伍！

【一点也没错。】

【所以他也是帮凶……】

“嘶——呃！”无意中对上教师席那个黑发教授犀利的视线，哈利突然觉得伤疤一痛——之前悄悄看他的人纷纷开始光明正大地看他。

“哈利？”罗恩担忧地看着他，“你还好吗？”

“没事……谢谢。”哈利咕哝了一句，低下头躲避其他人探究的目光——他隐隐听见一些类似“哗众取宠”的窃窃私语。

不知道什么时候，分院仪式已经结束了，邓布利多正在讲一些让人听不懂的话——

刚才伤疤痛过之后，哈利反而觉得脑子里清静了许多——

那个尖刻的质疑声消失了，他也终于不用再绞尽脑汁地辩解。

——这个声音是从哪冒出来的？难道来自夏洛克说过的思维宫殿？

自从那天从对角巷回来，哈利的脑袋就开始时不时自己跟自己辩论。

他从没和德斯里们提起过——他们只会以此为借口，高兴地把他送进疯人院。

约翰倒是带他看过一次心理医生，只是医生认为他“一切正常，没事别胡思乱想”。

哦，他还没有跟夏洛克和约翰说过自己是巫师的事——他还没想好怎么开口……

“哈利你说是不是……哈利？”罗恩被赫敏呛了几句之后，气恼地向好哥们求助，却发现对方又在发呆，“……你怎么老是走神？开饭了！”

哈利回过神来，他挠了挠头：“抱歉……我可能是累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