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什么时候跟我的小妹妹成了好搭档?”
晚餐前的一个小时总是公共休息室人最多的时候,即使是在斯莱特林。
通常大家都有自己的事做,不过如果有人愿意分享一下有趣的见闻,他们也不介意停下手头的事,贡献一下自己的注意力。
就像现在这样。
长相可爱的一年级首席抱着靠垫坐在小沙发上,听她说话的人围了规模可观的一小圈。
她得到许可分享一些“斯内普学长闲聊时提起的家庭小故事”,就连欺负她好几天的二年级首席都不动声色地出了只耳朵。
别的学习小组成员都潜伏在听众间默默记梗,达芙妮却捕捉到好友和妹妹之间隐秘的交流。
有猫腻。
“这可怎么说呢?”行迹败露,潘西也没有露怯,反而搭上好友的肩膀,露出一个漂亮的微笑,“亲爱的,嫉妒了吗?”
“我嫉妒什么,你比我更好地跟我妹妹相处?”达芙妮受到冒犯似的飞快说道, “这笑话不错。”
“哦,这也不失为一个角度。”潘西挑了挑眉,“但你要知道,我预想的原本是‘最好的朋友被人抢走’之类的回答。”
达芙妮闭上嘴巴不吭声。
潘西获胜般地微微笑着,正要抱抱她作为安抚,一抬头却不经意瞥见休息室外围掠过的人影。
少爷无疑也注意到那头黑发,他立刻抛下他们,穿过稀稀拉拉的人群追上去。
这个时候就该她出面了。
帕金森小姐拉了拉室友的手示意暂离,从容不迫地起身跟上。
阿斯托利亚靠着她那一张甜死人的嘴吸引其他人的注意力,好让希尔顺利且低调地穿过休息室;卢娜·洛夫古德负责全程关注他,一旦有什么不测就立刻求助邓布利多。
至于她,潘西·帕金森,既没有非凡的天赋又没有夸张的人设,不过她对他们的重点防范对象有着足够的了解,于是她负责盯着德拉科。
男生寝室的走廊对淑女的拜访没有限制,不过没有得到邀请的情况下,教养良好的淑女没有轻易涉足。
潘西站在过道口,远远就看见尽头的大画框,以及静物画前恨恨擂墙的男孩:“dear,一切正常?”
“并不。”德拉科盯着画中的寝室,隔着一条走廊,头也不回地说道,“感谢你的好心,不过最好还是让布雷斯过来——斯内普先生也许不小心反锁了门。”
“你确定他回来过吗?”潘西没有照做,她站在原地,说着关切的话,却也没有掩饰自己的不以为然,“如果布雷斯看见室友回来,来的就会是他了。”
“我看见他了——他的确在这。”德拉科不耐烦地回答,“也许你应该亲自过来闻一闻,我就是感冒了也不会认错普林斯一贯的熏香。”
潘西这才慢悠悠地走进来,嗅了嗅之后懒洋洋地说道:“你确定这不是你身上的味道?”
“当然不……虽然的确是同一种香料。”德拉科略微恼火,但是他无法因为对方不比他更熟悉他的未婚夫而苛责,只好耐着性子解释,“你再闻闻看,这里的味道更浓郁——普林斯庄园的卧室里一定彻夜点着安神香,也许他一直都睡不好……”
小少爷不知道想到什么,声音渐渐低下去。
他垂下眼帘,脸上没什么表情,轮廓的阴影却悄悄诉说担忧。
尽管潘西并不认为空气中的香味更加浓郁,但这不是提出异议的好时机。
阿斯托利亚说她是他的“娘家人”,她没说错。
即使潘西不会嫁进马尔福家,她也依然怜爱这个可恨的小混蛋。
因而,当她发现对方是真的爱惨了另一个人的时候,并不觉得解气,反而有点心疼。
“well,如果你只是想看他一眼,而不是打探其他秘密……”潘西伸手替他理顺一撮乱毛,卖着关子说道,“也许可以试一试收买我。”
“你们果然是一伙的。”金发男孩眼睛亮了亮,得意地翘了翘嘴角又忍住,“说吧,小姐,你想要什么?”
画像背后的房间里,小斯内普先生对外面的事一无所觉。
房间里的陈设和画中有一点出入,家具搬走了一些,床铺也推到角落,一大片空地为了中间圆形的魔法阵腾出。
和克拉伦斯的描述倒是没太大出入。
希尔曾经见过一个用于献祭的法阵,眼前这一个比埃默里描绘出的那个更加精妙繁复。
检查过四周,确定没有其他防护措施之后,黑发巫师按照画像“生前”的指示,将之前取得的曾祖父的血倒在花纹中央。
血液渗入地板的瞬间,华丽的法阵缓缓转动。
灰暗蒙尘的线条“活”了过来,伸出图案本身,攀附上巫师的脚踝,暗红的色泽仿佛危险的蛇信。
一个人站在法阵上,希尔有点不安。
埃默里和卢娜对此有过相关的猜测,他们认为这里可能与霍格沃茨的防护阵相连。
霍格沃茨作为一座屹立千年、魔力构成复杂的古堡,灌注的魔力再多也不会拒绝。
如果这一推断属实,仪式中当然就不需要具体的承受者。
年轻的巫师做了个深呼吸,努力克服内心的抗拒,放任那些咒文组成的线条缠上小腿,缓缓启唇,念诵咒语。
随着最后一个音节吐露,攀至胸膛的线条顿了顿,然后迅猛地扎进心口——
并不很疼。
希尔觉得身体变得很轻,仿佛坠入梦境——别人的梦境,陌生又熟悉。
昏暗的底下,巨大的血阵,困在阵眼中的幼儿和数不清牺牲的人……
血腥又神圣,无比纯洁的存在从肮脏残酷的花纹中央诞生。
希尔看着这并非真实的一切,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这些对他来说,和一朵花的绽放或枯萎没有很大不同。
这也不是梦境,他意识到这是某个人珍视的记忆。
他用着对方的视角,却很快根据别人的称呼判断出“自己”的身份。
从“神”的诞生到沉寂,这段不短的记忆囊括了了四巨头时代精彩的开端和沉重的落幕——再加上他本人是所谓“神”的伴侣,克拉伦斯的一生无疑是个传奇。
可惜以悲剧收场。
本性良善的“神”自诞生就背负无数血债和族人屠戮征伐的期望,被迫承载的不详噩名令他受尽折磨。
仅从克拉伦斯看见的、他承受的那些苦难来说,自戕是一种可以预见和理解的结果。
“神”无法善良,也不甘遂了仇敌的心愿堕入邪恶,无法躲避纷争,于是在黑与白的交界处探寻游走。
克拉伦斯追随他,陪伴他,却有着自己的信仰。
为了最伟大的利益,即便是“神”,也未尝不可牺牲。
希尔看着他执迷,悔悟,停下来认真反省,启程时却再次走上歧途——直到一切无可挽回,他才意识到自己不止失去了一个“神”,还弄丢了爱人。
这让小斯内普先生不由自主地想到继父,太公和老师。
为什么这些杰出的人在“爱”面前,总是表现的如此笨拙?
呈现给他的记忆戛然而止,因乏力而站立不稳的年轻人落入一个充满草木香的怀抱。
仪式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结束,那些贪婪的咒文线条不知去向,希尔却无法感到轻松。
短时间输出了太多魔力,他虚弱得甚至需要搀扶才能站好,他需要立刻闭上眼睛休息,但是眼前这个绝不该出现的人实在让人难以安心。
复生的炼金术师给自己变了衣服,散落的长发也被窗帘自己裁成的发带束好。
这一切发生的同时,他抱着人发出满足的喟叹:“一千年过去了,你终于找到我。”
他看着年轻人的目光中充满眷恋,希尔却无法不盯着他脖子上、露出领口的深色咒文。
他轻率发起的献祭让法阵中的灵魂重获新生。
“……你利用我。”希尔感到愤怒和无力,他恼火于自己的轻信,又担心自己释放了新的恶魔,“你和你的画像,你们合起伙来设计我。”
“这可怎么说?我可是刚刚才‘回来’。”克拉伦斯笑了笑,拥着他的手略微收紧,他召来墙角落灰的沙发,扶着虚弱的巫师坐下,“但愿你没有为我的画像哀悼很久——”
“我原本准备一辈子纪念他,就像对另一个父亲那样。”希尔冷声说道,“难以置信,我从未怀疑过你们。”
“这么说,你不是为我而来。”克拉伦斯不笑了,他眉毛微微蹙起,“那你为什么费那么多力气为我做这副身体?”
“别再说你不知情。”气质温和的炼金术师愠怒地掐住他的下巴,强迫他看着自己的眼睛,受伤的情绪尽埋于眼底,“那不可能,我不相信。”
“但事实就是——”
年轻人没能把话说完,就被原先捏着下巴的手扼住咽喉,他无力摆脱禁锢,只好用眼睛拼命瞪他。
但愿卢娜看见了这些,并且正以最快的速度联系教授——最好不止一个,单凭某个人的力量恐怕对付不了他放出来的这个怪物。
“你已经找到合适的人……替代我,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