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阿斯托利亚的对手走进战斗圈，希尔才明白小姑娘为什么这么忌惮。

那位他完全没当回事的室友小姐，不仅身手灵活、咒语流利，而且明显知道很多这个年龄很难接触到的战斗技巧，战斗开始没一会就率先拿下三点。

不过她的战斗意识还有所欠缺，那些技巧显然是人为灌输、训练的结果。

后生可畏，希尔忍不住感慨：“傲罗亲戚家的小孩都这么凶的吗？”

“‘傲罗亲戚家的小孩’？”布雷斯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德拉科是这么跟你说的？”

一年级打架，其他人都在圈外围观，个子高的男生们自觉地站在外围，把里圈让给容易被挡住视野的小萝卜和淑女。

位置靠前的铂金脑袋突然回头看向他们，仿佛听见他们谈论自己。

黑发斯莱特林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阿斯托利亚，假装没注意小少爷的视线：“阿斯托利亚自己说的。”

“那这姑娘心可真大。”布雷斯冲自家首席讨好地笑了笑，得到一对大白眼也不生气，指着另一个女孩告诉室友，“那个是斯克林杰的外孙女——布莱克家的破事报道了那么多天，斯克林杰你应该知道吧？”

“知道，傲罗头子。”希尔叹了口气，开始后悔临了教了小姑娘那个小魔法。

在他认知中，傲罗对黑魔法总是很敏感。

但愿女孩足够聪明，能不用就别用。

场上的女孩摸清对手的底牌后很快适应节奏，闪避之间已经开始找机会反击。

“说起来，你对二小姐太上心了吧？”布雷斯意有所指地看了眼前排，“我们少爷可是已经在养孩子了，你可有点数啊。”

“管好你自己吧。”希尔摸出一袋子金币扔给他，“我没招了，剩下的靠你了。”

“我也差不多，还差七十金。”布雷斯忍不住叹息，“拿回抵押出去的祖宅勉强够，夜女神之心就别想了。”

“那就算了。”希尔瞥了一眼离他们远些的西奥多·诺特——那是个比他优秀得多的魔药学徒。

那个瘦高阴郁的男孩总是独自一人，如果不算上布雷斯这朵交际花，他几乎没有朋友——他原来的室友跟他不对付，沃林顿走了之后他看起来更加孤独。

如果不是布雷斯靠着厚脸皮和蹭床位硬是攒下来一点交情，恐怕都没有人知道暑假里诺特家发生的变故。

单亲父亲诺特先生做生意出了问题，债台高筑的同时病倒，家族产业典当完不够连祖宅也抵押出去，月底还不上最近一笔债务家主先生就要流落街头。

届时魔法部会公开拍卖房、地契和房子里的所有收藏品，这对一个血脉尚未断绝的古老家族来说无疑是莫大的耻辱。

和大诺特有同学之谊的马尔福家主没有表态，其他人忍不住猜测他在这场变故中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有心帮忙也不免顾忌他的态度。

就是他们帮忙筹钱也不好拉上小少爷。

寝室组辛苦地瞒着德拉科，同时也没告诉诺特——没有斯莱特林喜欢被人怜悯。

而且他们也不是完全没有企图，尽管这“企图”看着要泡汤、他们即将无私奉献，这事也没什么好宣扬。

话题中的男孩似乎有所察觉，侧过头向他们看来，希尔若无其事地冲他笑了笑：“我们正说起你，谢谢你总是收留我室友。”

诺特狐疑地瞥了一眼布雷斯，最终干巴巴地说道：“又不是我的床，你应该谢沃林顿。”

“也许。”希尔不置可否，他的注意力已经回到战斗中的两个女孩身上。

一直没能再击中对方让室友小姐很焦躁，戏精小姐逃窜之际终于找到空档。

她用火花和几个小咒语做幌子，趁着对方分心，魔杖直接戳中对方手腕。

距离实在太短，人们几乎没看见咒语的光。

不管怎么说，她终于拿到一个点数，和她关系不错的人们含蓄地鼓起掌，等着她乘胜追击。

但是娇小可爱的女孩却施施然一提裙摆，向所有人行礼道谢，俨然已经取得胜利。

她的对手竟然也没有趁机攻击她，而是一脸愤恨地投降——她的手从腕部开始僵滞，连魔杖都拿不稳，更别说施咒反击了。

希尔当然知道阿斯托利亚做了什么，小徒弟当上了首席，他脸上却没什么高兴的表情。

布雷斯不知道什么时候从他身边离开，另一个声音引起了他的注意：“瞧瞧我遇到了谁？”

“哟，这不是斯内普先生吗。”德拉科拖着欠揍的长腔阴阳怪气，“我还以为这辈子都看不到你出现在观众席呢，看来是对人不对事啊。”

希尔忍不住挑眉：“你费那么大劲挤出来，就是为了跟我吵架？”

“少自作多情。”小少爷翻了个白眼，“这破架打得无聊的要命，我要走了。”

后半句显然应该理解为“你还杵在这干嘛”，或者“赶紧跟我回去”。

做出正确的回应说不定还能拿到“和好”的附加分。

希尔明知道正确答案却只能交白卷，一边心痛得不行，一边站着不动装听不懂。

果然，发现他无动于衷，小少爷立刻危险地眯起眼睛。

铂金男孩口中“无聊的打架”，围观的人们却花了一点时间才反应过来，纷纷向新诞生的一年级首席道贺。

娇小可爱的女首席微笑着推辞几句就略过其他人，得意地看向后排的学长，希望得到对方的认可，却发现黑发斯莱特林已经被挤到他身边的铂金少爷抢走注意。

好的呗。

阿斯托利亚吐了吐舌头，转身扶住麻了半只胳膊的室友：“亲爱的简，等会需要我帮你收拾行李吗？”

她们有言在先，输了的人搬出去，省得两个不对盘的人住一间宿舍互相折磨。

简对首席没有执念，只是她断定室友是个一肚子心眼的白莲花，根本没什么真本事，完全没想过自己会输。

现在不仅落败还被当面嘲讽，她简直要气疯了。

“用不着你假惺惺——”大意落败的小姑娘愤怒地挥舞着没有知觉的手，恨不得给那张可恨的笑脸留个巴掌印，“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

“不是只有你有拿手好戏，这样吧，我允许你明晚再搬走——你的手可能需要一点时间恢复。”

阿斯托利亚躲开那只胡乱挥舞的手臂，笑眯眯地退后几步，却冷不丁被人按住肩膀。

“我应该恭喜你吗，格林格拉斯首席？”

冷冰冰的女声让女孩的笑容僵在脸上。

“啊呀。”阿斯托利亚攥紧左手，轻轻巧巧地转过身，仰着脸冲另一位格林格拉斯小姐弯了弯嘴唇，“达芙妮。”

“你闹够了没有。”

希尔眉毛一跳，正要张口辩解，却发现向来嚣张跋扈的小混蛋咬了咬嘴唇，看起来委屈又懊恼。

而且竟然不是演技。

“我又哪里做错了，你直接告诉我不行吗？”铂金男孩盯着他脚下的地毯，声音轻得像地窖里虚弱的蚊子，“用其他人气我很有意思？”

不可一世的小少爷学会了服软低头，希尔一点不欣慰，反而心里堵得难受。

“怪我不好。”

他试图克制地碰碰他的头发，却又中途缩回手，仿佛只要一个简单的触碰，那双漂亮的灰眼睛就会失望地黯淡下去，就会发现他所有龌龊的秘密。

他在德拉科的眼睛里看见扭曲又丑陋的自己。

他觉得恶心。

却又无法不沉溺在男孩的依恋里。

直到一记响亮的耳光将他惊醒。

这次挨打的不是他，是阿斯托利亚。

只是小姑娘看上去平静又镇定，如果不是脸上鲜红的巴掌印，没人会相信她刚刚成为一年级首席就在公共休息室里、当着所有人的面挨了打。

反倒是动手的人惊慌失措。

达芙妮愣愣地看着妹妹，踉跄着退后：“你为什么不躲！”

“这不是你的心愿吗？”阿斯托利亚摸了摸脸颊，依然甜甜地笑着，“难得如愿以偿，不开心吗？”

这样的反应实在有点惊悚，连潘西都露出忌惮的神情。

达芙妮更是毛骨悚然，她甚至举起了魔杖：“你又发什么疯——”

“别了吧，姐姐。”笑容甜美的女孩神情冷淡下来，“我今天已经很累了，不想再跟你打架。”

她说着很累，却转身往石门走。

留在休息室里的学生们被这一场姐妹反目的变故弄得目瞪口呆，而阿斯托利亚就挂着那个巴掌印，微笑着和小声询问她的人说“晚安”。

精心维护的乖巧人设到底露出破绽，走出休息室的时候女孩高高的扬着下巴，背挺得笔直，像个高傲倔强、不容侵犯的女王。

她的尊严被一巴掌打落在地，却在转身的瞬间为自己加冕，就连手下败将也无话可说。

有人替简打了她没能打出的那一巴掌，她却感觉不到快意，反而比输给动不动就哭唧唧的白莲花还要屈辱。

她走到达芙妮面前，憋了半天说出一句：“她好歹堂堂正正赢了我。”

金发女生阴沉着脸不说话，气氛凝滞下来。

斯莱特林们表面上保持着良好的礼貌和教养，他们纷纷离开这片尴尬的空气，回到私人空间才会疯狂八卦。

“快宵禁了，我出去看看。”希尔捏了捏眉心，很高兴有理由从德拉科身边走开，“不用等我。”

他走得匆忙，铂金男孩甚至捉不住他的衣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