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落水的那一刻开始就担惊受怕的几个飞行员，差点儿就哭出来了。他们被人拉扯着，拽上了这个世界上独一无二的潜水艇，趴在满是海水的甲板上大口的喘息着。

“快！帮我把他拉上去！”一直拽着副驾驶员的机电员大声的呼喊，想要让人帮忙把昏迷的副驾驶员弄到潜艇上：“他负伤了！”

只不过跳下海水中的水手没有理会他的话，只是把他往潜艇上推。一边推一边解释道：“他已经死了！”

几个人其实还不知道，他们从一个多小时之前就拉着一个尸体飘在海上，一直到获救为止，都没有放弃。

“你们都是好样的。”潜艇的艇长站在潜艇的指挥围壳上，俯瞰着几个人，开口大声的喊道。

知道自己已经失去了一个手下的机长坐在那里沉默不语，他浑身湿漉漉的，虽然海水并不冰冷，可他现在的心情却很不好。

“你们早来一会儿就好了，早来一会儿……他可能就不会死了。”投弹手抱着一个递给他香烟的水手，小声的滴咕着。

“死了有一阵子了，我们也不是为了你们而来的。”那水手摊了摊手，无奈的说道：“你们应该感谢老天，我们只是碰巧路过这里而已。”

“你们不是来救我们的？”领航员一脸的诧异，他还以为这艘没见过的，会从海底冒出来的船，就是来寻找他们的呢。

“不是的，我们是测试这艘船的工程技术人员，还有几个海军的代表……这个项目现在还属于高度保密阶段，所以海军方面都没几个人知道我们的存在。”旁边的一个带着眼镜的男人开口解释道。

这艘战舰现在还没有进入海军服役，一切都在测试阶段。除了一些在潜艇上学习的海军潜艇官兵之外，只有一部分唐国高层知道有这么一艘战舰。

甚至到现在这艘战舰都没有属于自己的名字，提起这艘战舰的时候都以“那艘战舰”来替代。

“我们刚刚在测试这艘战舰的某种……特殊的功能。”因为保密，即便已经被这些飞行员们看到了一切，可这些在潜艇上的人员还是不能提起“潜水”、“下潜”、“潜航”这种敏感的词汇。

“如果不是看见了你们那橘红色的背心，仔细的观察了一会儿，确认了你们的身份，我们甚至都不会浮起来。”他一边说，一边指了指艇长所在的高处：“你应该感谢我们的艇长，他是个好人。”

“谢谢！我是编号397的飞行堡垒轰炸机的机长，这是我的投弹手，机电员，领航员……我请求您帮我把副驾驶员的尸体一并带回去。”

“这不太好办……”听到要带着一具尸体回去，潜艇上的一群人面露难色：“我们没有办法保存尸体。”

他们倒不是忌讳什么，而是……他们是一艘潜艇，本身艇内通风就不怎么好，再堆一具尸体在里面，那味道……差不多可以要人命了。

“我们是空军，可没有海葬的传统。”机长抬起头来，看了看自己头顶上的艇长。

艇长犹豫了几秒钟，然后开口吩咐道：“放在空着的发射管里。让我们的人搬运，你们……算了，跟着我们进来吧。”

他本来还在考虑保密的事情，可想着如果就这么把这些空军飞行员们丢在外面，也确实不是个办法，于是只能暂时放弃保密的想法，优先考虑起救人来。

于是乎，几个人就这样进入到了潜艇内部，看到了另一幅别开生面的景象。

到处都是复杂的管线，到处都是精密的仪表，哪怕他们都是见惯了复杂仪表的飞行员，此时此刻也只能叹为观止。

甚至如果不是这些仪表表盘下面都标注着用途，他们连看都看不明白这些仪表下面巨大的阀门，究竟都是干什么用的。

和熟悉的运输船不同，甚至和战舰都完全不一样。潜艇内部全靠灯光照明，昏暗又憋闷，狭窄逼仄，空气中充满了让人作呕的古怪气味。

男人内裤的味道和袜子的气息，混杂在柴油的古怪气味里，带着七八天不洗澡的体香，再辅左以食物腐烂变质的霉味……

你以为这一切就是全部了？不是的，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罢了。以上全部的气味还要再乘上十倍潮湿的空气，被机器工作时的温度蒸腾起来，弥散到潜艇的每一个角落。

有的时候，这样一股独特的，让人难以忍受的空气，每呼吸一口都让人窒息的空气，甚至让人怀疑，整个潜艇内部会如同沼气一样自爆起来，把所有人埋葬进海底。

刚刚钻进潜艇的新鲜感觉只用了不到十分钟就彻底消散，飞行堡垒的机长甚至开始怀疑，这东西研发出来，是为了放逐十恶不赦的罪徒用的。

“我们还在海面上吗？”看到测试这艘船的艇长把任务交给了副官，回到了他那几乎就只有一张床的船长室，做在床沿上，刚刚换上了一套潮乎乎的衣服的机长开口问道。

“在海上，我们结束了这一次的续航测试，会尽快把你们送回龙岛。放心吧，关于你们的电报已经发出去了，这时候估计快送到正规渠道那边了。”艇长坐到了机长的身边，显然已经习惯了这狭小的环境。

他有一个不错的床头灯，提供的光线让这里看上去比别的地方稍微宽敞了一些。

其实如果是真的熟悉潜艇的人，就可以凭借这个床头灯辨别出潜艇究竟处于一个什么样的状态：一般情况下，潜航状态是需要关闭所有灯光的。

“这玩意儿还真是折磨人。我以为飞行堡垒的工作环境就够糟糕的了，你们这里更差劲。”机长评价了一下眼前的环境。

潜艇的环境是随着出海的时间长短渐渐变化的，刚出航的时候其实还行，越到后面就越发的放飞自我起来。

没办法，最开始的一周时间里，大家都有各种新鲜的食物，衣服也都浆洗的相当的干净。那时候大家都理过发刮过胡子，看起来都是人样子。

如今这潜艇里面，大家都只能用海水随便洗漱，新鲜食物也都已经吃完了，连续吃了七八天罐头还有其他乱七八糟的东西之后，满脸胡子头发蓬乱的样子，看起来就像是才放出来的精神病患者。

事实上这还不是最极限的状态，如果真正进入战斗状态，这些人可能要在海上漂一个月两个月之久，到了那个时候，他们带着的一切都会消耗殆尽。

厚厚的书早就看了两遍不止，扑克牌都会残破不堪甚至可以从缺角的规律分辨出花色与数字。

每一个人都会忘记陆地生活的模样，而支持他们继续活着的，差不多就只剩下杀戮。

这很可能就是为什么二战德国的潜艇官兵们每一个都功勋卓着的原因：除了击沉敌人的战舰之外，他们真的找不出什么有趣的事情可做了。

哪怕已经可以确认这些飞行员的身份了，可潜艇的动力舱与前面的鱼雷舱还是不允许进入的，指挥室也不让这些人长时间的逗留。

可即便是如此，泄密的风险依旧很大：潜艇内部空间实在是太紧凑了，每一处地方都必须利用起来，所以到处都可以看到一些秘密。

要知道，就连这艘潜艇上的马桶那都是高科技，都是严禁这些空军飞行员使用的。

“谢谢你们，如果不是您，我们可能还要在海上泡好久。”机长伸出了手。

艇长伸出了手，握住了机长的手：“不用客气，希望以后还可以在一起并肩作战。”

其实机长还是过分的乐观了一些，他还不知道，此时此刻寻找他的飞机依旧在不停的盘旋着，甚至还扩大了搜索范围。

因为潜艇并没有加入海军的序列，所以海军方面也不知道有这么一艘新型战舰正在战区游弋。

夜晚很快到来，数千名泡在海里的希瑞克水兵还有各式各样的军官厨子烧锅炉的人，只能绝望的继续泡在水里等待着。

其实营救工作已经展开，小刀鱼号已经捞起了超过50个希瑞克的俘虏。只不过他们依旧没有找到落水的己方飞行员，搜救工作在入夜之前不得不草草收尾。

巡逻机郁闷的返航，离开了这片海域，而搜索工作则移交给了后续赶来的一艘风顺级驱逐舰。

巨大的探照灯在海面上来回的划动，苦苦哀求的喊声此起彼伏，在天色完全黑下去之后渐渐变得有气无力。

战舰锋利的舰艏切开了海面，有的时候甚至会撞开漂浮在海面上的杂物还有尸体与活人。

可忙碌了一圈之后，他们还是没有能够找到，找到那些已经可能在海水里泡了5个小时的飞行员们。

然后，指挥这场搜索营救的萧云，就接到了来自海军方面的电报，说5个飞行员已经找到了……

再然后，这些泡在海水里的希瑞克的战俘们，这才终于等来了救援他们的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