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义对喝不喝茶没有兴趣,对品茶更是如同猪八戒吃人参果—不知啥滋味。他需要的是,珍惜这样同家人坐在一起的氛围,享受这种久别重逢的幸福。
端着精致的茶杯,闻了闻茶的味道,浅浅的抿了一口,高义言不由衷的赞叹,“好茶,好茶!”
殷后乐老爷子望着女婿,微微一笑,“到刑侦总队上班了?”
“去了,徐行他们回银城了,我也不怎么去专案组了,程司令员希望尽快结案,其他的人比我更熟悉程序。”
“还习惯吗?”
“还好,过一段时间我可能会去中央党校学习。爸,我到公安厅上班的消息,真的是叶如松书记亲自告诉您的?”
殷老爷子看了看女眷,“你们去忙你们的,高义要在家里待三天,有话慢慢问。”
老太婆明月拉着闺女殷勤,看着儿媳,“老头子怕我们‘干政’,走,我们上楼去,‘垂帘听政’,老太婆没兴趣。”
等到客厅里面,只有殷壮志和高义了,老爷子说,“是,不知道叶书记是如何清楚我们的关系的。我听他的语气,对你印象不错。”
“应该是程司令员告诉了他,就是我在部队时候的那个师参谋长,他现在在我们省军区当司令员。”
“这样看来,你这次是遇到贵人了?程再平不是到北方的83军当军长了吗?最近去你们省军区的?可惜了,这个人是个将才,中国多一点这样的将军,谁敢在我们国门前耀武扬威。”
“老爸,现在从省军区返回野战部队的也大有人在,根据我的分析,程军长不一定是闲置起来了,有可能是重用之前对他的考察。”殷壮志给老爷子和高义边添茶,边说。
“是啊,不是老首长,我的案子,真的说不准什么时候可以翻过来。因为,要撤销原判,是要影响很多人的,立案,结案,批捕,判刑,等于是要否定公检法三家的办案人员,谁会卖力去得罪人。”高义当然比别人更清楚里面的利害关系。
“姐夫,程再平在你们原来的81军当副军长的时候,集团公司搞拥军爱民活动,我同他有过不少接触,他说你当年转业的时候,他是想保送你去军校进修的,你当时知道吗?”殷壮志问。
“不知道,知道我肯定不会要转业。”
“没转业,以程司令员对你的欣赏,你现在恐怕不是上校也是中校了吧?说老实话,高义,警察和军人,你更喜欢哪个一点?”殷老爷子笑问。
“我喜欢军人的职业,相比较而言,军人更简单。至于不转业,以我的水平,能不能干到中校,很难说。接替我当连长的,以及接替万监狱长干军事参谋的,这两个人现在都是旅长,上校。”
殷壮志也笑了,“姐夫的意思是,他如果到现在还没有转业的话,按他的资历,只可能比旅长大,不可能比旅长小,是不是?”
“高义,看不出来吧?壮志比你的官瘾还大,你姐夫现在当政委,不会比旅长差到哪里去吧?”殷老爷子问。
“那是差不多吧?旅长是副师级,转业到地方,职务安排还不一定当政委,姐夫,你说,在地方上升迁快一点,还是在部队快一点?”
“不好说,在部队,军官相对要稳定一点,不会经常变动,地方上的干部调动比较频繁,我到银城公安局快满二十年了,局长换了五个。部队一般来说有三道坎,副师以上是高级军官,副团到正团是中级军官,营长以下是下级军官,而地方上每一级的实职都是一道坎,都不容易迈过去。”
殷后乐老爷子对升迁问题不感兴趣,他家的祖训是“不问政治”,反对子孙后代涉足官场,对这个女婿,老爷子也是不希望他在仕途上发展的。
“高义,我好奇怪,程再平司令员是军队的,他对你的职务升迁应该是没有影响力的。省委书记叶如松是起决定性作用的,你怎么会进入他的视线呢?”
“搞不清楚,估计这次的案子影响很大,另外,程司令员有个老搭档,省政法委胡书记应该是起了关键作用,司令员当军长的时候,胡书记是政委,他们两个人配合好默契。爸,您分析一下,叶书记给您打电话,告诉您我担任了总队政委的事,会不会有什么用意在里面?”
自从徐桂林部长给高义“上课”以后,“走动走动”这个问题,高义不是没想过,他想的是除了程司令员肯定是不需要“走动走动”的,谁是那个需要“走动走动”的人?是黄立荣厅长?汪笑洋组织部长?还是胡剑秋书记亦或叶如松书记?
殷壮志嘿嘿笑了两声,“姐夫说的用意,是不是指官场潜规则?”
当时听老爷子说,是叶书记通知他的,高义并没有往心里去,可是后来联系徐桂林说的情况,高义是有 怀疑,甚至担心的。谁都知道高义没钱,谁不知道殷后乐有花不完的钱?叶书记会不会是给老爷子暗示什么呢?
“呵呵。”殷后乐脸色一沉,“别人我不知道,叶如松肯定没有这个意思,他同我打交道多年,知道我从来不刻意结交权贵和任何官员的,我宁可少做一些项目,绝不贿赂官员,官商勾结可能会一夜暴富,可是一旦东窗事发,一贫如洗的肯定是他。到时候他会眼泪都哭不出来,晚清红极一时的红顶商人胡雪岩,就是前车之鉴,殷鉴不远。”
“姐夫,你恐怕还不知道,你进去没多久,我也被有关部门约谈了几个月,有人希望从我这里打开缺口,可是爸爸在这个问题上,是绝不让步的,他一直不允许集团公司的运作滑入旁门左道,因此,有关部门查了我们回到大陆以后,所有的往来账目,没有任何问题。否则后果很难设想。”殷壮志这时候说起来还是心有余悸。
“老古话说,马无夜草不肥,那是派不上用场的马,肥马能做什么用?人靠不正当的手段,获取的功名利禄都是不能长久的,至少他不能心安理得去享有它。做大事,要大处着眼。改革开放,别人在观望的时候,我就破釜沉舟博了一把,我相信十年河东十年河西,国家现在需要发展经济,大方向看准了,你只需要乘势而上就可以了。一个人不善于把握机遇,他再怎么努力都是事倍功半的,有一句话是怎么说的,乘着龙卷风猪都可以上天,是不是?”
“爸,我现在虽然更多的还是在侦破案件,这样的技术层面上,但不是官员也算是官员了,您有什么指教我的吗?”高义现在是相当佩服老爷子的眼光独到。
“古代范仲淹说过一句千古名言,叫‘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 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只有忧没有乐,即使是乐,也要‘后天下之乐而乐’,我父亲给我起名‘后乐’就是这个意思,我个人认为,在其位谋其职就可以了,在位置上,多干点实事,不在位置上了,可以多干一点虚事,比如种种花养养草,静下心来这样品品茶,不要患得患失,------”
“爸爸说的也就是在不在其位,都要有一颗平常心,是不是?”殷壮志平时很少看见老爸高谈阔论,他今天发现,老爷子刹不住车了。
“是啊,一个人能够做到得亦不喜,失亦不忧,就不会去挖空心思投机取巧了,我告诉你,你不管在什么位置上,不要去花钱保官,花钱求官,另外,不管别人给你多少钱,一定要做到分文不取,到了省城,不比你在银城,花花世界诱惑会更多,你们两个人都给我记住了,以后凡是有人想收买你高义,而你高义又有点心动,告诉我,或者壮志,人家能够给你多少?大不了一千万,就算是一个亿,不管多少,我们加倍给你,钱是什么东西?啊?钱买得到一世英名吗?不能让别人指着你的脊梁骨骂你,那样我们的老脸,我外孙子的脸往哪里搁?”
“是啊,爸,毛毛呢?我怎么没看见他?”高义奇怪了。
“你儿子在银城。”殷勤正好下楼了。
“啊勤,我们现在不需要隐瞒你们了,实话实说嘛,我来告诉你们,毛毛离家出走快一个月了。”殷后乐老爷子说的看起来很轻松。
“爸,毛毛离家出走干嘛?他不是考得很好吗?毛毛被哪一所大学录取啦?‘公大’是不是去不了?”高义现在反应过来了,公安院校是需要政审的,当时可能不行。
“‘公大’分数线,毛毛肯定是没问题的,问题是政审关过不了。因此,毛毛名落孙山了。”殷壮志解释。
“‘公大’去不了,还有很多重点大学呀?其他的为什么不录取呢?”高义想不明白。
“毛毛只填报了‘公大’的志愿,而且是不服从分配。”殷壮志说。
“爸爸,毛毛为什么一定要读‘公大’呢?他离家出走了这么多时间,你们为什么不告诉我?”殷勤脸色在慢慢的变白。
高义马上走过去,扶住妻子,搀扶她到椅子上坐下来,“啊勤,你不要急,毛毛已经长大成人了,出去闯荡一下,长长见识,没什么不好。”
“啊义,毛毛是我的儿子,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能够不急吗?爸爸,毛毛一个多月都没有音信吗?你们有没有去找他?他究竟在哪里?”殷勤声音弱弱的,但是忧心忡忡的忧是溢于言表。
殷壮志回答,“根据面前掌握的情况,毛毛应该是在南京市,季平山他们去了十几个人,到南京去找了好几天毛毛,能够肯定的是,毛毛是在南京火车站下车的。据说,最近毛毛的同学还去南京找了几次,人没找到。毛毛是故意不想让我们找到他的。”
高义问,“毛毛这么大的人,在外面不会有什么问题,壮志,你是不是能够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详细说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