铃木善信的脑海里一片空白,所谓的大东亚圣战,不仅夺取了他父亲的生命,也剥夺了他作为一个男人的尊严,而上司又将以违抗军令甚至是叛国罪,把他打入永不超生的地狱。
如果英子只是一名普通的日本女人,他还有种为拯救妻子于水火之中的信念,现在得知她和自己一样,也是一名特工,她的身体和生命,同样属于日本帝国和天皇,铃木善信也就没有什么可挂念的了。
右手拿着话筒,铃木善信的左手,已经塞进了腰间,准备拔出手枪自尽。
“如果此时此刻你只想到结束自己生命的话,那么你就是一个懦夫,根本不配作为大和民族的子孙存活于世,更是对铃木这个姓氏的亵渎!”
虽然隔着漫长的电话线,岩井英一就像亲眼看见铃木善信准备拔枪一样,他的话犹如当头棒喝,把铃木善信震醒。
“总领事阁下,”铃木善信木然地问道:“你还会给我机会吗?”
“不管是冷世东、吴周水、冷世东、袁殊还是凌风,象他们这种企图背叛自己祖国的机会主义者,我都一直在给他们机会,难道还会把你逼上绝路吗?”
“总领事阁下,你的意思是......”
“既然你知道了一切,就应该清楚如何正确面对英子的问题。”岩井英一说道:“我想,你大概是象通过云子投靠土肥原君来摆脱我吧?”
“在下不敢。”
“敢不敢,你都已经做了。”岩井英一接着说道:“我想说的是,如果你还当自己是帝国的勇士,就按照你之前的想法,继续活下去。”
铃木善信忽然明白,岩井英一是想他将错就错,既然取得了南造云子的信任,就继续伪装成对岩井英一刻骨仇恨,在土肥原集团里为岩井英一打探消息。
土肥原贤二可以让南造云子潜伏在岩井英一的身边,岩井英一为什么就不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呢?
“阁下,你......真的能够信任我吗?”
“也许你对我不会忠诚,但我相信你忠于大日本帝国和天皇陛下,只要有这一点就足够了。”
铃木善信被感动得热泪盈眶,他没想到岩井英一会以德报怨,并重新给予自己极大的信任。
“谢谢阁下,那我现在就起程前往徐州......”
“不,”岩井英一说道:“你继续留在上海,留在云子的身边,同时要不断地给凌风施加压力,但不要与他发生正面冲突,我希望在你巨大压力下,他的精神和意志能够彻底崩溃。”
“哈衣!”
“还有,那个美联书店和龙可云,你要严密监视。”岩井英一说道:“记住,我希望你能够象空气一样,让凌风和他的同党感到你无处不在,却又遥不可及。”
“哈衣!”
“最后在提醒你一句,忘记英子是你的妻子!”
“哈衣!”
这就是岩井英一的高明之处,简简单单地几句话,不禁化解了铃木善信的仇恨,而且让他成了自己的死士,甚至比以前还要忠诚。
当然,他之所以感化铃木善信,主要矛头并不是对付凌风,而是直接指向土肥原贤二集团,有了铃木善信这张底牌,一旦土肥原集团欲对他不利的话,他一定可以在第一时间获悉,并尽快想出对策。
放下电话后,仔细回味着铃木善信说的那些话,他忽然感到凌风实在有点可怕。过去为了凌老先生,他可以对凌风表现出极大的宽容,凌老先生一死,凌风被利用的价值几乎为零。
而如果他真的象铃木善信所言身怀绝技的话,岩井英一感到他就是隐藏在自己身边的一颗*。除去铃木善信所言,凌风的存在甚至威胁到天皇的性命,岩井英一更担心凌风会找自己报仇。
凌老先生毕竟是他下令杀害的,虽然现在栽赃给了军统,但纸终归包不住火,骗局总有水落石出的一天,他怕自己迟早会死在凌风的手里。
两权相利取其重,两权相害取其轻。在权衡利弊之后,岩井英一对凌风动了杀机。
他拨通了冈村家里的电话,冈村夫人听到是他后,说道:“岩井先生,冈村不在家,你打电话到宪兵队去看看吧。”
岩井英一笑道:“夫人,我这次找的是你。”
“我?”
“是的,”岩井英一说道:“我需要一点阿米巴菌。”
冈村夫人一怔,心想:这个岩井英一倒是神通广大,连我有这种病毒都知道?
“可以。请问,你什么时候来拿?”
“就这两天,我会让一个名叫英子的女人去取。”
“好的。”
所谓的阿米巴菌病毒,是以患霍乱的老鼠拉出来的尿培养出来的细菌,只要吃进一个,一分钟就培植一倍,在培植期间没有任何症状,中毒者也无异样的感觉,直到三十六个小时后,细菌培植到了一个饱和点便突然爆发,中毒者上吐下泻,完全是一种霍乱症状,如果到了这步境地就无法挽救了。
因为细菌在人体内,专起破坏白血球的作用,使人体内部的水分,通过吐泻排泄殆尽,所以死后的尸体往往缩小得会像猴子那么一点大,这种病毒,只有在灭绝人性,丧心病狂的日本,才会有人培植出来。
而冈村夫人就是少数拥有这种病毒的人之一。
岩井英一想到除掉凌风最好的办法,就是让英子在凌风的食物里下这种病毒,直到三十六个小时后,才让凌风在神不知鬼不觉中死去。
一个曾经是家庭的叛逆,甚至总想摆脱父亲庇荫的凌风,最初是因为父亲的缘故,才得到岩井英一的“赏识”,现在同样是因为父亲的原因,让岩井英一准备痛下杀手,这大概是凌风做梦都没想到的。
凌风离开鬼子的总领馆后,神情因为极度的悲伤而陷入恍惚之中。
他来到一个酒店,点了两盘菜,要了一瓶酒,坐在那里闷头喝了起来。
他一边喝着闷酒,一边想着父亲的容颜,父亲对他一贯严厉有加,现在想起来,其中也深深隐藏着怒其不争的慈爱。
想着想着,他觉得很不对劲。
以父亲那样参加过同盟会和辛亥革命的思想觉悟,断然不可能因为自己的生死,而背弃国民革命的誓言,尤其是在国家和民族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父亲绝对不会因为家庭亲情,置民族与国家的大义于不顾。
——一定是他们劝说未果,直接要了父亲的性命!
想到这里,凌风的双眼已经充血,英俊的脸上青筋凸暴。他扬起脖子,把一瓶酒灌了大半,仗着酒性叫上一辆黄包车,直接朝虹口区奔去。
除了仇恨之外,岩井英一那双深不可测的眼睛,就象两支冷箭让凌风惶惶不可终日,而他每次一针见血的挑破凌风的心思,更是让凌风感到如芒在背。
那种几乎让凌风感到无法承受的压力,和不共戴天的杀父之仇,使得凌风积郁在胸,渴望来一次痛痛快快的发泄。
手刃岩井英一应该是最好的方式,但凌风潜伏的使命,无疑将无疾而终,宣告彻底失败。
在奈何不了岩井英一的情况下,凌风想到了岩井夫人。一来岩井夫人几乎已经明明白白地挑豆过他,二来郝倩倩也说过,要想在关键时候保住自己性命,就必须从肉体上征服岩井夫人。
凌风觉得于公于私,自己现在都必须把岩井夫人给“办”了,既是完成上峰交代的任务,又可以出一口心中的恶气。
除了给岩井英一戴上一顶绿帽子外,凌风甚至想不出其他更好报复岩井英一的办法。
在岩井英一家门口下车后,他甚至忘记付给黄包车夫的车钱,就跌跌撞撞地走了进去。
黄包车夫拉起车,一声不吭地低头一溜烟地跑开了,在车夫看来,碰到这么一个醉汉,又是到日本人家里去,没有找自己麻烦就已是万幸了。
岩井英一家的大门是开着的,客厅里一个人都没有,凌风大手一挥,高声喊道:“岩井真希在家吗?你......你给老子出来!”
除了岩井英一喊她真希之外,岩井夫人已经很多年没听到有人喊自己全名了,正在书房看书的她一怔,一时也没听出是凌风的声音。
她放下手中的书,习惯性地拿起凌风送给她的那把折扇,一边轻轻煽着,一边从书房出来。
而在厨房里正忙着做晚饭的藤原和美智,听到有人喊岩井夫人的名字后,赶紧从里面冲了出来,仔细一看,居然是凌风。
她们知道凌风在岩井夫人心目中的地位,看到他摇摇晃晃的样子,既不敢多问,也不敢上前搀扶,只有站在那里发呆。
岩井夫人一看是凌风,立即瞪起一双不可思议的眼睛,一边使劲煽着扇子,一边迈着小碎步朝他迎去,还没走到他身边,一股熏天的酒气便扑鼻而来。
“你......喝多了,凌风?”
凌风朝着岩井夫人的脸,喷出一口酒气,犟着脑袋问道:“卧......卧室在哪里?”
岩井夫人眨巴着眼睛说道:“在二楼呀,怎么了?”
凌风二话没说,伸手抱起岩井夫人,跌跌撞撞地朝二楼走去。
藤原和美智一看,吓得赶紧把头一低,转身便溜进了厨房,尽管如此,她们还是胆战心惊地吓得一脸苍白。
对于她们来说,看到刚才那一幕就是人生最大的悲剧,不去告发,被岩井英一知道了,她们死路一条。把实情告诉岩井英一,除非他杀了自己的夫人,否则落在岩井夫人手里,她们会死的更惨。
两个小美人在厨房里忍不住相拥而泣。
被凌风突然抱起,岩井夫人一脸茫然,她既没挣扎,也没责备凌风,当然也没有显得丝毫的喜悦和兴奋,只是不断地提醒凌风:“哎,你慢点,小心摔着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