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少言看了聂雨荷一眼,聂雨荷也正自望着他,二人相视一笑。穆少言道:“雨荷,我有一事一直想问你,又怕你不肯说,所以一直不知应该从何说起。”
聂雨荷笑道:“穆大哥,你今日怎的这般吞吞吐吐起来,有事尽管问就是。”
穆少言亦笑了笑,说道:“在乾明岛上时,你与家父曾有过一番密谈,那时我和严师兄出去寻剑,不知你们谈了些什么,家父和你又都不肯告诉我……”
话未说完,聂雨荷便“扑哧”一笑,嗔道:“什么密谈呀,好像我和穆伯伯之间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似的。我就知道你要问的定然是我的身世来历,也好,那我就告诉你吧,其实此事也并非想刻意瞒你,倒是我不知应该从何说起才是。”略作停顿,聂雨荷慢慢收起了笑容,幽幽地轻叹了口气,缓缓地道:“穆大哥,想必你定然知道以前的威德教吧,也就是你们正道中人所谓的魔教。大约一百多年前,威德教教主金合欢殒命叠云岭问天涯,江湖中就很少有他们的消息了。前一阵子天星教重现江湖,再掀风雨,惹得江湖人人自危,谈其色变,其实这天星教不过是当年威德教之下的一个分支教派罢了。而那天我们在海外石岛上救出穆伯伯,那里便是它的另外一个分教天泽教的总坛所在。”
听到这里,穆少言插话道:“这个我当然知道,不过,这与你的身世又什么关系呢?”
聂雨荷将目光转向远处峰峦叠嶂的群山,继续说道:“你别着急,穆大哥,听我慢慢告诉你。其中除了天星、天泽两个分教之外,威德教另外还有两个分教,分别称作天脉教和天轫教。天脉教本是威德教的第一大分教,势力远在其他三个分教之上,但因其教主卢鼎为人昏庸,独断专行,又不善传功授业,故而使得这支分教后继无人,日渐衰微,后来便在江湖中销声匿迹了。还有一个便是天轫教,自威德教覆灭之后,江湖中传言其下四大分教为了争夺总教圣教主,斗得你死我活,结果反而是自我毁灭。其实不然,另外三个分教的教主争夺大位不假,而天轫教教主聂步尘却不愿参与,他率领本教教众远赴西南清凉山,休养生息,自成一脉,并且渐渐少了与其他三教之间瓜葛。后来,天轫教新收的门众甚至根本不知道威德教之名了。这聂步尘本来也是胸有雄心大志之人,早想去邪存正,求得善缘正果,但是,天轫教既是威德教的一个分支教派,又怎能与之完全脱离得了干系呢,故而始终难以摆脱威德教余孽之名。他不愿再与其他三教联手,更不敢得罪他们,而当时的四大公子与武林正道气势正雄,于是只能在正邪两道的夹缝中求生存,终日郁郁寡欢,后来便无疾而终了。聂步尘仙逝之后,天轫教教主之位自然落到了其子聂震寰的身上。”
说到这里,聂雨荷又停顿了片刻,见穆少言听得入神,便接着道:“大约在三十年前,有一位年轻人云游来到清凉山,与聂震寰不打不成交,二人更是结为了好友。这年轻人力劝聂震寰洁身自好,再勿与魔教往来。聂震寰便听从了此人之言,从此更加修身养性,绝不再与其他三教有任何往来,并约束教中弟子绝不可做有违江湖道义之事,此时的天轫教虽承袭原名,但实已非当年威德教下的四大分教之一了。穆大哥,说到这儿,想必你也明白了吧,这位年轻人便是令尊穆云舒穆伯伯,而聂震寰正是我的爹爹,我便是天轫教教主之女。”说完后,聂雨荷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似是将深埋于心中许久的一股抑郁之气呼出,双目之中莹光闪闪,一眼不眨地望着穆少言。
穆少言一直静静地听着聂雨荷把话讲完,见她泪光莹莹、楚楚动人地望着自己,情不自禁生出一片感动与怜爱之情来,伸手一揽,便将聂雨荷揽在了怀中。聂雨荷本以为穆少言会埋怨自己欺骗了他,又担心会嫌弃自己是魔教妖女,万没想到穆少言竟会将自己拥在怀中。自从长大成人以来,她还是第一次被一个陌生的男人抱住,而且还是自己心中深深喜欢的男人,一时之间又激动、又羞涩、又委屈、又幸福,当真是百感交集,无以名状,原本在眼圈内打转的泪水早已扑簌簌地滑落了下来。
穆少言见聂雨荷流泪,忙用左手揽住她的肩头,右手则轻轻拭去了她脸上的泪花,柔声说道:“雨荷,你既有勇气告诉我真相,我当然也有勇气接受。其实你不说,我也有些感觉了,只不过不敢相信而已。再说,令尊与家父都能成为好友,我们又如何不能呢,你这个傻丫头。”说着,右手放在聂雨荷的背上,双手微微用力向怀中一收,聂雨荷轻轻地“嘤咛”了一声,粉面登时羞得通红,却又就势便将脸深深地埋入了穆少言胸前。
此时日渐西沉,西方天际处射出万道霞光,照得半个少室山都红亮了起来。几道霞光正好照在穆少言与聂雨荷所在的山石之上,使二人的全身如同披上了五彩的霞衣,煞是好看。穆少言与聂雨荷忘情地相拥在一起,几乎忘记了周围存在的一切,山风停歇,倦鸟归巢,时间亦如停止了一般,仿佛不愿惊扰二人的美好时刻。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一阵“咯咯”地笑声惊得穆少言与聂雨荷同时抬起头来,忙不迭地左右分开。只见山石下面,英儿正对着二人调皮地做鬼脸,犹自笑个不停,严烈在一边则是目视侧方,嘴角处也挂着些许笑意。
穆少言站在原地,一时窘得不知如何是好,倒是聂雨荷落落大方地一笑,对英儿嗔道:“鬼丫头,再笑,看我不撕烂你的嘴。你们寻到客栈了吗?”说着拽了拽穆少言的手,二人飞身跃下山石,来到英儿和严烈面前。
英儿一吐舌头,收了怪笑,忙道:“小姐,我和严大哥刚才四处转了半天,没想到这地方偏僻得很,哪里有什么客栈呀。不过,终于在山脚处发现了一处农家小院,里面只有老头老婆夫妇二人。我和严大哥央求了他们半天,好不容易才答应让咱们借住一晚呢。”
严烈也附和道:“是呀,英儿姑娘和他们说了半天好话,又答应付他们银子,这才让咱们住下。公子、聂姑娘,我们这就过去看看吧,那个小院虽然不大,倒是有几间空房可以借宿。”
聂雨荷点点头,又看了穆少言一眼,穆少言的神色还未从尴尬之境中出来,面色微红,对英儿和严烈道:“也好,我们这就过去,你们辛苦了。”说完一扭头,只见远远地一块山石之上,灵梦双鬼兀自在那里高谈阔论,指点江山,也不知他们刚才是否看到自己与聂雨荷相拥的情形,心道,“但愿没被他们二人看见,要不然不知怎样编排我们呢。”遂朗声向他们招呼道:“二位前辈,我们找到歇宿之地了,快快下来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