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回去的路上,谁也没有说话,穆少言没想到此次夜探少林,竟然会是这样一个出人意料的结果,想到少林已然脱困,但严烈尚在魔教手中,心中喜忧参半。只是那班魔教教众为何会突然离开少林寺,他们又去了何处呢?冥思苦索,穆少言终究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回到高乌镇时,已经是后半夜了。夜深人静,沿街的店铺均已关门闭户,街上也早不见了来来往往的行人。穆少言与灵梦双鬼悄然速行,顺着大街来到杜府门前。还未及上前叩门,一个灰衣人影已从门内闪出,低声问道:“可是穆公子回来了吗?”
穆少言听出正是冷青云的声音,忙低声答道:“正是,有劳冷前辈久侯了。”
冷青云一边轻轻推开大门让三人进去,一边说道:“聂姑娘、明姑娘、英儿姑娘还有月霞都还没睡呢,一直在房中等候你们的消息。公子,二位先生,快随老朽来吧。”
冷青云在前引路,几人穿过荷池,又走过几道回廊,来到一个略显偏僻的寂静小院。院中种植着一些耐寒的花木,在清凉的夜风之中,飘散出缕缕的幽香。穆少言抬眼望去,院子里矗立着一座二层小楼,格调甚为清新雅致。冷青云指着小楼道:“这里是月霞的绣楼,几位姑娘都在上面等着呢,公子和二位先生先上去见过,然后老朽再带各位去客房歇息。”
穆少言暗赞冷青云想得周全,忙随着他走进小楼。楼上的聂雨荷早就听到了动静,一溜儿小跑地冲下了楼,身后还跟着杜月霞,一张俏脸上透出又紧张又兴奋的神情。
二女争相跑到穆少言身边,聂雨荷抓住他的左臂道:“穆大哥,你们可回来了,少林寺的情形如何?”杜月霞比聂雨荷慢了半步,赶忙走到穆少言的右侧,抓住他的右臂问道:“穆大哥,你还好吗,没出什么事吧?”神色竟是比聂雨荷的还要紧张。
穆少言一左一右被聂雨荷和杜月霞抓住,甩开不是,不甩开亦不是,一时有些哭笑不得。冷青云忙在一旁道:“聂姑娘,月霞,穆少侠一路之上甚是辛苦,还是赶快请他到楼上坐下,喝口茶,慢慢再讲少林寺的情形也不迟。”
灵梦双鬼站在穆少言身后低低地发出几声“哈哈”、“嗬嗬”的怪笑,径自先行上楼去了。聂雨荷脸儿一红,率先放开了手,可杜月霞却依旧抓着穆少言的胳膊不放,半拉半拽地拖着他向楼上走。穆少言斜眼瞥了一下聂雨荷,见她微低着头,亦不再看自己,只一个人匆匆地跑上楼去,无奈之下,只得随着杜月霞走了进去。
来到阁楼的二层,穆少言一进门,立时嗅到一股淡雅、清新的花香。精致的绣床前,幔帐低垂,粉色流苏微微摆动,床边摆放着一个粉色的梳妆台,陈设着各式精美的小姐用物,处处显示出待字闺中的少女气息。房内正中有一张小巧的圆桌,桌上已备有香茶、点心、瓜果等物,英儿和明如月正坐在圆桌旁,一看见穆少言的身影,都急忙站起身迎上前来。临窗处还有一个长条桌和两把高椅,灵梦双鬼早就各自一屁股坐在高椅之上,享用起长桌上的茶果来。
杜月霞放开了穆少言的胳膊,和英儿、明如月一起,如众星拱月般将穆少言让到圆桌旁坐下。聂雨荷看到此情此景,心中不免暗笑,却也有些落寞,便也走到桌边坐下。
穆少言关切地看了看明如月,见她的脸色已略有红润,便问道:“月儿,你可好些了吗?”
明如月轻轻咳了一下,微笑着道:“好多了,穆大哥,你快告诉我们少林寺的情况吧,大家都等急了呢。”
穆少言点点头,又看了看众人,除了灵梦双鬼低头大吃瓜果点心之外,其他人都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于是,他喝了口茶,便将今夜在少林寺所遇之事细细地向众人讲述了一番,他本不善言谈,只是如实讲来,饶是如此,待讲至少林众僧将苦慧处死的情节,竟惹得英儿和杜月霞惊呼出声,冷青云和聂雨荷的脸色亦是一变。众人怎么也没想到魔教会突然退走,还将叛徒苦慧留在了寺院之内。
穆少言讲完之后,看到众人还凝神望着自己,笑道:“好了,就是这些了,现在已将易筋经还给了少林寺,终于了却了心中一件大事。”说着,觉得甚是口渴,便又端起茶碗来。然而,聂雨荷的一句话,却几乎让他将茶碗扔到了地上。
聂雨荷紧皱双眉,沉声说道:“穆大哥,依我看,你们十有八九是上当了。”
穆少言差点将口中的茶水喷了出来,强行咽了,却呛得连声咳嗽,脸色一下子涨得通红,却听聂雨荷又道:“那些少林僧人恐怕便是魔教之人易容而成。至于那个智和,你说他竟能听出你与二位前辈到了大殿之上,这份功力实在非同小可,倒不似是罗天雷,至于是谁,我一时半会也想不出来。”
穆少言“噌”地一下站起身来,紧盯着聂雨荷问道:“你说什么,为什么这么说?”
聂雨荷心头也是一震,知道自己的话有些太过冒失了,不假思索便将心中所想说了出来,犹如给了穆少言当头一棒,忙柔声道:“你别着急,我只是有所怀疑,刚才所说的不过都是猜测而已,你千万别着急呀。”
穆少言自与聂雨荷相识以来,对她的机敏和胆识早就了然,知道她不会随便就说毫无根据的话,猛地一想,今夜的少林之行确实太过顺利了些,心头不禁一阵恍惚,一屁股又跌坐在凳子上,有些茫然地望着聂雨荷,淡淡地问道:“雨荷,你为何有此猜测,赶快说出来吧。”
聂雨荷见众人全都看向了自己,便定了定神,对着穆少言说道:“除了智和之外,还有四个疑点。其一,想那魔教不惜血本,大举进犯少林,目的便是为了易筋经,易筋经尚未到手,岂肯轻易退去。其二,魔教既然已经退走,那诺大的一座少林寺,数百名弟子,怎的偏偏只有大雄宝殿内的二三十人,其他地方却寂静无声。其三,偏偏是你与灵梦双鬼二位前辈到了大殿之上,众僧才开始处决苦慧,处决的场面还被你们看了个一清二楚,这未免也太过巧合了吧。其四,也是最重要的一个疑点,易筋经乃是当日苦心、苦远、苦慧三僧共同托付于你保管,当时没有其他少林僧人在场,但你将经书归还时,那位新任的少林方丈智和竟然不当众打开看看是真是假,直接揣进了怀里,即便他信你光明磊落,不会做什么手脚,但此举未免有点太过大意了吧。”
聂雨荷一口气将四个疑点讲了出来,分析得丝丝入扣,入情入理,却听得穆少言浑身燥热,额头之上渗出一层细密的汗水。穆少言心道,“若果真如雨荷所说,我将这易筋经拱手交给了魔教吗,那岂不成了辜负方丈和苦远大师乃至少林全寺的罪人!”想到这,只觉胸口一阵发闷,眼前忽地一黑,“哇”一声,竟吐出一大口血来,随即身子一歪险些摔倒在地,亏得聂雨荷眼疾手快,一把将他扶住,惊声问道:“穆大哥,你这是怎么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