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天人压倒性的火力优势面前, 临时组建起来的攘夷部队被轰炸得溃不成军。在尘烟四起天与地之间的境界线都被黑烟覆盖得暧昧不明了的时候, 与其他同伴失散了的坂田银时不得不带着身边已经为数不多了的同伴们从满是硝烟的战场上逃了出去。
贯彻武士道的攘夷武士们的确有着能以手中武士刀力战天人枪炮的勇气,但是这样悍不畏死的殊死拼搏在天人的战舰轰炸面前似乎也成了小孩子的玩闹,根本无法对在天穹之上俯视他们的天人造成任何威胁。
也许是被堪比xx时期游击队的攘夷武士们给烦得不行了, 这次天人不再像以前那样以小部队陆地登陆的作战方式与攘夷武士们厮杀,而是直接出动了三艘无畏级战舰, 直接占领了天空的制高点对地上的攘夷武士们进行大口径重炮轰击。
如果面对的是长相稀奇古怪拿着不知名武器的天人,那么攘夷武士们还能凭借着胸腔之中燃烧的怒火与热血挥刀上去厮杀。但是面对着位立于天穹之上无法触及的天人战舰, 想要以手中的武士刀战胜他们也太过勉强了。
一方面是拿着陈旧冷兵器没有任何装甲防护的人类, 另一边则是安稳坐在战舰之中对地面进行连续炮轰的天人。像这样实力悬殊到了连胜利的微弱可能性都看不到的地步,根本就无法将其称之为是对等的战斗啊。
这只是,单方面的屠杀而已。
有些热血上脑看不清形势的攘夷武士还在冲着天空中的战舰徒劳地挥动着手中长刀, 但是瞬息之间马上又被落下的炮弹炸得连完整的尸体都无法找到了。像这样重复着悲剧的攘夷武士并不少, 而这些被愤怒冲昏了头脑的武士们,无一例外全部都成为了战舰炮口之下的尘埃。
在攘夷武士之中, 也存在着不少认清了形势知道现在没办法和天人硬碰硬的人。毕竟对方可是光以武力威胁就迫使幕府放弃抵抗将其迎为国宾上客的天人, 在动怒之后认真出动的军力不是他们能够抵挡的也很正常。
于四溅的泥土尘埃之中寻找着失散的同伴,竭力想要把更多的人带出这场屠杀的坂田银时,也正是这样一个认清了悬殊实力现实的人。
哪怕胸腔中熊熊燃起的义愤之火,让他很想转头与天空之上肆意嘲弄着他们的天人决一死战,但是他却无比清楚着现在继续在天人的战舰面前待着, 除了当成被轰炸的靶子、白白牺牲一条性命以外根本没有任何的作用。
即使转身逃离的行为让身为武士的他深感屈辱,但是想要将攘夷力量尽可能保留下来对抗天人的话,在这里的战略性撤退就是必要的选择。将武士道的精神与所有同伴的生死放在一起掂量过之后, 坂田银时最终还是咬牙咽下了那一口几乎要将他嗓子烧灼穿的怒火。
如果他们都在这里死去了的话,那就再也没有人能够对抗天人了。在原本就已经沦为天人傀儡了的腐朽幕府统治下,人类还会有明天与未来可言吗?
这些事情本来是银时从来都懒得去考虑的问题,但是当呼啸而来的重炮在不远处炸出一团火云,当死神的微笑无比迫近这个白发少年的时候,这些原本被银时嗤之以鼻的问题却接二连三地冒了出来。
无论是为了同伴、为了人类还是为了自己,他们都不能在这里死去,不能像一群待宰的羔羊一样被天人战舰轻易碾成碎片!
能分辨出形势忍痛和周围同伴们一起撤离战场的不止坂田银时一个,从黑烟飘渺的战场边缘陆陆续续都有着撤离的攘夷武士。虽然狼狈撤离的武士们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离开战场,但是坐在战舰之中的天人们却像是没有看见他们一样,对攘夷武士们的临阵脱逃完全视而不见。
对于这些眼高于顶根本没有把攘夷武士放在眼里的天人来说,本次出动三艘战舰也只是为了彰显武力顺带消除下心头之恨罢了。在天人们看来,只要从正面战场上以绝对优势将攘夷武士的部队轰得溃不成军,那么这些如同丧家之犬一样四散逃走的武士就再也没有任何的威胁了。
当反对力量凝聚在一起拧成了一股绳的时候自然是很让人头疼的,但是在绳子被割成了一小节一小节的绳头之后,还能发挥出绳子的作用吗?
其结论,当然是不可能啦。
真正让天人恼火的是攘夷武士这个代表着反对天人统治的象征,而不是下面那些四处逃窜的狼狈武士。只要能够骄傲地宣称攘夷武士已经在天人战舰的炮击面前被击溃了,那么逃走了多少散兵游勇都不是重要问题。
至于化整为零了的攘夷武士们应该怎么解决,这就是急着巴结讨好天人的幕府政.权所应该操心的事情了。再说了,就算有不少的胆小鬼选择了逃走,不还会是有那么多鱼唇的地球人选择负隅顽抗在原地等死吗?
要让他们出气的家伙,还有的是呢!
在天人们狂傲自大对逃走的攘夷武士们完全不屑一顾、外加另一部分热血上脑失去理智了的攘夷武士吸引了战舰火力的双重配合之下,坂田银时终于和为数不多身上还都带着伤的同伴们逃离了那个被天人战舰单方面屠杀的修罗场。
在这场屠杀之中,天人们不惜损耗地动用了大量炮弹轰击,直接导致这一片的土地都被炸成了坑洼不平的丑陋样子。激扬而起的尘土与烟灰遮蔽了太阳与天空,在这样到处都是茫茫灰尘根本分辨不出东南西北的环境中,想要和其他失散了的同伴们会和简直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所以,最终连方向也迷失了的银时,只能带领着同样迷茫不知道前路在哪的同伴们,凭着直觉踏上了向前的脚步。
“前方应该会有村民居住的地方,我们需要补给。等稍微恢复了一下精力之后,再去寻找其他同伴吧。”
前方会有村民居住的地方?还能在那里得到补给?老实说,就连把这种话说出来的坂田银时,对此也不敢抱有太大的期望。
暂且不说在这样堪称荒原野岭的地方还会不会有人居住,就算真的有人喜欢贴近大自然体验生活,居住在这附近的人是否愿意帮助他们这些攘夷武士也是未知之数。
在不算太远的曾经,攘夷武士还是个充满了希望的名词。幕府指望着攘夷武士能够将天人从地球上驱逐出去,平民们也期待着攘夷武士能够将占领了自己家园剥削自己的天人赶走。
但是,自从天人以大量战舰闯入江户城,并且用重炮打开了国门之后,见识到了天人天外科技的幕府一下子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态度大转弯。从刚开始要和天人力战到底的坚定立场,一下子转变成了卑躬屈膝求生存的奉承嘴脸。
为了讨好掌握着绝对兵力优势的天人,幕府甚至下发了让所有攘夷武士放弃抵抗的‘废刀令’,将处处迎合奉承天人的可耻嘴脸暴露的一干二净。
幕府的倒戈让攘夷武士们失去了为国而战的大义,夹在幕府和天人之间,不但要抵抗来自天人的攻击还要防范来自幕府的背后捅刀子,这让攘夷武士们无一不是陷入了痛苦的迷茫之中。
如果只是幕府投靠天人变成傀儡政.权也就罢了,真正让攘夷武士们感到无所适从的是,原先一直在支持着他们抵抗天人入侵的平民们,在战火渐渐烧到自己家园之后,也出现了反对与不解的声音。
“你们不是攘夷武士吗?为什么不能保护我们不受天人的侵扰!”
“被天人逼得节节败退甚至还要引来炮弹毁坏我们的房子土地,像你们这样的攘夷武士要来又有什么作用!”
“滚出去!我们不接待攘夷武士!你们这些带来了战火的恶魔都滚出去!”
随着幕府的倒戈以及天人武力优势的显现,腹背受敌就快要坚持不下去了呃攘夷武士们又受到了来自平民们的会心一击。长年的战乱不仅让攘夷武士们疲惫不堪,同时也让卷入了战火之中的平民们苦不堪言、恨不得早日结束这样无休止的战火。
哪怕,是以承认天人胜利的这种方式,也比现在继续打下去颗粒无收坐在家里等着饿死的好啊!
原先攘夷武士们经过平民村庄的时候,会受到英雄般的欢呼接待,平民们会拿出最好的食物置办丰盛的招待来给攘夷武士们接风洗尘。在攘夷武士们养足了精力即将离开的时候,更是会尽自己所能的拿出干粮给他们带走,并且叮嘱他们一定要将可恶的天人们驱逐出去。
但是,被平民们寄予深厚期待的攘夷武士们,却没能取得意料之中的成绩。
也许在攘夷武士的眼里,他们依然是在非常努力地对抗着天人不愿意屈服,但是在平民的眼中,他们所看见的却是日复一日沦陷的国土,以及渐渐烧灼到了自己家园的战火。
如果要用一句简练的话来归纳攘夷武士的成果,只要用虽然我们很努力地抵抗了,但被天人占领的地方还是越来越多了这一句便足以。
很多时候人们的眼中都只看得见最后的结果,而不会去在意导致这个结果的过程究竟如何。所以攘夷武士们对天人的浴血奋战什么的平民们完全看不见,看见了也无法理解——你们都这么努力了,为什么还是节节败退呢?
天人与攘夷武士的交战不仅让支持攘夷武士的平民们大量消耗了家中的存粮,更是因为蔓延开来的战火导致无数良田稻草被摧毁,原本可以收获的粮食,也在战火中变成了遭到踩踏遭到炮轰而枯萎的凌乱稻田。
付出了热切的招待与丰厚的物资,但是攘夷武士们非但没能将天人驱逐出去,反而为自己的家园带来了战火……这一付出与收获完全不对等的事实,难免让平民们对攘夷武士的怨声渐渐变大了。
连幕府都已经放弃治疗了,你们为什么还非要强行吃药!
与天人的交战持续到现在,攘夷武士们在平民的心中早已经变成了过街老鼠一样厌恶的存在。每次经过自己村庄的时候,都会恍若蝗虫过境一般卷走所剩不多的余粮不说,更糟糕的还是会引来天人,将原本还算和平的家园变成了遍地都是焦土的战场。
既然能够有和平的日子,又有谁会去喜欢战争呢?
这一路的冷眼冷脸看下来,饱经人情冷暖事态变换的坂田银时自然也是知道,现在犹如丧家之犬一般的自己这一行人想在村庄中得到补给简直难如登天。随着天人入主江户、人们越来越习惯看见这些与地球人截然不同的外星人,平民对于天人的态度早就不再像以前那样恐惧而抵触了。
反倒是曾经被称为是英雄的攘夷武士们,才真正变成了带来灾祸的不详象征啊。
不过虽说对于攘夷武士们现在臭掉了的名声心知肚明,但就算是自欺欺人的谎言,坂田银时也必须要将这个谎言继续编造下去。哪怕笑容勉强得连自己都不相信,他也必须让同伴们相信,攘夷武士还没有走到灭亡的绝路。
之前在天人的炮弹轰击之中,这些奋力逃离出来了的攘夷武士们身上无不是带着炮弹碎片所划出来的伤口,就连有着‘白夜叉’之名让敌我双方共同恐惧的坂田银时,小腿上也被弹幕碎片割出了一道猩红的伤口。
拿武士刀当成拐杖杵着走的残兵败将们就这样互相鼓励着,靠着对未来的信念硬是走出了十多里的距离。就在天色渐渐昏暗下来,所有人都因为饥饿与疼痛而精疲力竭、甚至两眼昏花再也走不动了的时候,人群之中突然爆发出了一声喜出望外的高呼。
“房子!!那边有房子……有人住在那里,我们得救了!!”
随着一个攘夷武士的高呼,其他刚才还躺在地上连喘息都快没力气了的攘夷武士们也是瞬间来了精神,跟着对方颤巍巍手指所指的方向看了过去,然后就在不远处看见了一个山庄的轮廓……
在短暂的沉默之后,从天人炮轰中残存下来的攘夷武士们,瞬间爆发出了此起彼伏的欢呼声。已经热泪盈眶了的武士们选择性忽视了现在平民对他们厌恶满载的态度,只是一个劲儿的催眠着自己:得救了!
大概,不用这样绝对会得救的信念来催眠自己的话,他们都没办法继续将这条看不见未来的攘夷之路继续下去了吧……
在其他所有人都欢呼雀跃的时候,坂田银时却是看着远处山庄的轮廓皱起了眉头。在这样人迹罕至的地方,居住着一家看起来就很有钱的人,这种事情不会太过可疑了吗?
不过虽然银时觉得此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山庄显得无比可疑,但这个前进方向却是他们在分不清东南西北的时候随意选择的,料想幕府也不可能在这个方向上设下埋伏……左右思考了一会,银时还是将心中对这处山庄的疑虑压回了心底,与同伴们露出了一样大松一口气了的笑容。
正如同在沙漠之中前行了很久精疲力竭的人看见绿洲之后会瞬间精神焕发一样,一直找不到前进终点就快要倒下了的攘夷武士们,在看见相距不远的山庄之后也是立刻爆发出了潜力,硬是拖着伤痕累累体虚力竭的身体在天黑前赶到了山庄门前。
作为攘夷武士之中受伤最轻、同时也是带着同伴们一起从天人战舰炮口下逃离出来的人,坂田银时毫无意外地承担起了作为带队人与主人交谈的责任。
上前敲响了山庄看起来就很高端大气上档次的大门之后,银时吞了口唾沫润了润太长时间没进水的干渴喉咙,用被硝烟熏得有点沙哑了的声音大声问道:“请问有人在吗?我们是路过的攘夷武士,希望能够在您家里借宿休息!”
敲响了山庄的大门之后,坂田银时很有耐心地在门口等待着主人家的回应。直到银时的同伴们都等得不耐烦想要再上去敲一次门的时候,那扇高端大气上档次的大门便‘吱嘎’一声朝着里面打开了。
开门的那个枯瘦老人自然而然地被所有人忽视了,在山庄大门敞开,将门口那位身着锦袍挑着眉毛、穿着气质与这个混乱世道格格不入的俊美少年显露出来之后,刹那之间满身尘土泥泞的攘夷武士们都因为惊艳与自惭形秽而忘记了呼吸。
“尔等,何人?”挑着修长眉毛斜眼看着攘夷武士们的俊美少年以狐疑目光打量了他们几眼,继而问道,“攘夷武士,是什么东西?”
因为对方被造物主过度宠爱的俊美容貌,在初见之时银时有了瞬间忘记呼吸的呆滞。但是从那连心脏都仿佛停止跳动了的惊艳中回过神来以后,他却是第一时间注意到了少年与寻常人类大相径庭的金发与蓝眸,失声问道:“你是天人?”
“天人?”金发少年嗤笑一声,旋即倨傲地扬起了下巴,“别把本王和那些低等生物相提并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