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情?你刚与宁昊消失了那么久,不会是……”
宁少弘眼皮抖了抖,有些不敢往下想了。
掌院府的守卫,即便是相比天牢也不遑多让,若是在这掌院府胡闹,代价绝对难以估量。
见兄长一脸后怕的模样,宁澜不免翻了翻白眼:“宁昊的性格你还不了解?没有把握事情他绝对不会去做的,你就等着看好戏吧!”
望着宁澜一脸小迷妹的模样,宁少弘忍不禁想要抚头。
正是因为知道茅坚石宁折不弯的性格,他才感到后怕好不好!
可事到如今,宁少弘也知道多说无益,只希望一会茅坚石闹得动静能小一些,要不然就算是宁王府的面子,也不一定能卖得出去。
保肯定是要保的,宁少弘如今已经孤注一掷,将注码全部下在了茅坚石的身上,重点就在于要付出多大的代价了!
宁澜不知对方心中所想,终于开始开心的干饭,而渐渐的宴会终于进入了尾声。
在郭东升的引荐下,沈良一桌又一桌的开始给各位‘叔伯’们敬酒,顺便混了个脸熟。
一路喝下来,沈良也是面色红润,显然内心的喜悦已经大到了难以掩盖的地步。
他仿佛看到了大学士之位,已经再向他招手了。
过了今日,他只需在编修的位置上过度三年,便将会达到无数士人终生难以企及的高度,这绝对是一件值得振奋的事情。
眼前这些大佬,可都是自己仕途上的贵人,沈良丝毫不吝啬自己的笑容,眼见一切都在掌握之中,敬酒的动作也是更为殷勤了不少。
随着一桌又一桌的移步,沈良的目光很快便落到了那一桌被自己特别关照过席座间。
其中,最吸引他目光的应当是哪位白衣胜雪的高挑女子。
自己的妻子,郭怀玉也是不可多得的美人,可相比眼前这位面色冷厉的女子,在气质上差了就不止一筹。
在场的每一人,沈良都有打听过,他自然知道这位女子便是宁王府的千金。
可正因为如此,他方才刻意让侍从将对方一行人安排在了三等次席上,从而也好行使自己心中的计划。
倒不是沈良想要刻意引起对方的注意,只是他十分享受,玩弄这些天之骄女令人作呕的自尊心。
只要他一看到这些女人,露出高高在上的姿态,他便会忍不住想要将之蹂躏一番。
就像当初的赵檀儿与郭怀玉一般,在他面前故作矜持,到头来还不是任他摆弄!
这些贱女人,都该死!
沈良双眼中的红光一闪而逝,紧接着便是快步走上前来,等到即将靠近之际,露出一脸的错愕道:“额,这不是宁世子?你们怎么会坐在此处?”
沈良表现的十分意外,就好像真的不知道内情一般。
宁少弘一时也不知真假,皮笑肉不笑的反问道:“哦?怎么,有何不妥?”
宁少弘也绝对不会蠢到承认自己只配得上三等坐席,跟着一起装傻充愣!
沈良的目光变得越发深沉了一些,他感觉到眼前这位宁王府世子似乎也并不是那么好应付。
不过他倒也有着几分城府,作势怒喝道:“也不知那个该死的仆人,竟是将您安排在了此座,当真是罪该万死!”
沈良的怒喝,登时吸引来了不少的目光,而他们看向宁少弘这一桌的目光也多出了几分玩味。
众人都不是傻子,自然是看出了此间的不合理之处,而在座朝廷命官皆是知道掌院府与宁王府的政见多有相左之处,对此倒也不觉得奇怪。
其实此次宁王府能够前来,本就有着缓和的态度。
可关键是,来得并不是宁王这位正主,颇有股敷衍的味道,毕竟如今人家郭老都准备内退了,不论如何,都应该卖他一个面子不是,如果真有事不便,甚至还不如不来。
故而,众人见沈良准备开腔,也是以为一切都是郭东升的授意,一个个等着看热闹。
正所谓王对王,将对将,郭东升似乎也如同众人所想一般,在一旁冷眼旁观,既然宁王不准备下场,那就让双方的晚辈进行交锋。
正好借此,看看则沈良究竟有几分能耐!
宁少弘也不知道这沈良哪根筋不对,非要将事情揭破,可他好歹也是皇亲国戚,军神之子,岂能任由对方当踏脚石。
他目光淡漠道:“那沈庶常认为该怎么办?”
沈良眉角扬了扬,也是听出了对方言语中暗讽自己的官职低下,却是愣作没明白,眯着眼道:“宁王贵为我大胤军神,而宁王府的将士更是为我大胤所有子民抛头颅洒热血,我掌院府又岂敢怠慢,自然得请几位移步上座!”
顺着沈良所指的方向望去,那是一桌空旷无人的座席,虽紧靠主宾席,却空闲了许久,至今未有人上桌,显然意义非凡。
可不论这一桌空席有着什么特别的意义,此时此刻,宁少弘是绝对不会坐上去的。
不然,可不就坐实了他堂堂宁王府世子,被人冷落的事实?
有些事情,虽然明里外里透露着相同的味道,可本人是否承认又将会是另外一重意义。
往人身上一刀滑下去,伤口是必然的,可再是将伤口扒开来,赤裸裸将血肉公诸于外,那便是杀人诛心了。
而只要宁少弘自己不承认这一点,多少还能强撑着伪装,不至于让他自己成为宴会的笑柄。
如若不然,也等同于在告诉他人,只要其父没有来,他这个做儿子的连上座的资格都不曾具备!
这沈良挖得坑也的确深,不管此间宁少弘入不入坑,士气定然会一落千丈。
因为他一旦移步了,便是承认了他德不配位的事实,而他干巴巴的坐于原位,也无疑会被掌院府落了面子。
随着宁少弘陷入了沉默,众人皆是已经在心中有了分晓,这一局明显是沈良胜了!
而就在众人心中认定这个事实之际,一旁静静坐在宁少弘身旁的宁澜突然毫无征兆的笑了:“哈哈哈!!!”
宁澜这一笑,顿时让尴尬的氛围被打破,沈良也是一并皱起了眉头,作了作揖,投去了不解的目光:“这位,想必便是宁王府的掌上明珠,宁澜,宁郡主吧!不知郡主为何发笑?”谷
“这沈良果真是一个笑里藏刀的伪君子!”
沈良开口闭口便是宁王府,宁王府,分明是没有将她兄妹二人正视,宁澜又岂会看不出对方背后的用意。
宁澜缓缓站起了身来,细长柳眉倒竖起来,颇有一股不怒自威的味道:“沈良,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现在很威风,很得意?”
听到宁澜出口,在场官员都是不自禁的皱了皱眉头。
这宁王府的千金也太没有城府了吧!这般直接撕破脸皮,岂非是在证明她兄妹俩黔驴技穷了?
宁澜却是丝毫不在意众人的目光,而随着他下一句话的吐露,沈良与郭东升这对面和心不合的翁婿更是齐齐色变:“你区区一寒士,竟敢目无法度挑衅我皇室成员,你要知道你一切的荣誉都是我皇室给的,若我皇室什么时候想收回来,你依旧将会一无所有,而你如今的依仗也不过是掌院府给予你的,既然你以为由此就可以挑衅我兄妹,那我便将这份依仗先给你剥夺了!”
“郭掌院,想必你也已经忍了他很久了吧!”
沈良心头一跳,心中生出了一股不妙的感觉:“你想做什么!”
“诸位,此僚心肠歹毒至极,他假借郭掌院的赏识,于背后运作一切,其实暗中绑架了郭掌院之子,郭淮,凭此控制郭家,为其实现个人抱负,而今,郭淮已经被我宁王府与森罗殿强者联手救出,证据确凿!”
“你在胡说什么!宁澜,枉你贵为宁王府郡主,怎能满口胡言,公报私仇!”
沈良像是受到了极大的冤枉,义正辞严的大喝了起来。
然而,此间在场的高官都是朝堂中的老狐狸,又岂能看不出蛛丝马迹。
此时的郭掌院瞪大了眼睛,那一双略微有些浑浊眼睛也是微微湿润了起来,他的身体其实早已不堪重负了,此时听到亲子得救的消息,整个人都激动地颤抖了起来。
他蹒跚的往前走了几步,一脸哆嗦的望着宁澜:“你说得都是真的?”
而不等宁澜的解释,外院的大门猛然被推了开来,紧接着众人便是见到一名模样凄惨的男子,在轮椅的推动下缓缓进入了大门。
虽然茅坚石稍微替郭淮收拾了一下,可他一身伤势并不可能好得那么快,他的模样依旧十分的狼狈,可身为其父,郭东升又岂能认不出对方的身份。
“东升!”
在这一句颤抖的声音下,往日里这对暗自赌气的父子,纷纷泪水决堤,而郭东升更是一个踉跄直接摔倒在地。
此情此景,沈良那还不知事情已经败露,他强忍着心中的恐惧,开始考虑退路。
然而,就在他刚想转身,回去寻找他那俩助纣为虐的宝贝之际,他却突然发现自己已经无法动弹了。
同时,他惊恐的发现,自己的皮肤表面居然正在不断的冒出血色符文,而他肩膀上更是不知何时已经坐上了一片白色的纸人。
纸人翘着弯瘪的二郎腿,带着略显阴间的笑容,显得十分诡异。
“它是什么时候……”
伴随着纸人现出身来,沈良已经明白导致自己无法动态的罪魁祸首,便是对方,可此时,他除了无能狂怒,已经无法做出更多的防抗了。
不多久,郭东升便是在侍从的搀扶下来到了郭东升的身边,而当他近距离看到郭淮身上的伤势,堂堂一国的首辅重臣,也是在此间泣不成声。
“是为父瞎了眼,是为父对不起你姐弟俩啊……”
众人虽不知道事件经过,但此间也知道不宜多留,纷纷找了理由各自退出了掌院府。
与其留下来看郭东升的难堪,自然还不如给对方留下一些颜面,这世间绝对没有人喜欢将家丑外扬。
等到众人渐渐散去,一道身影却是悄悄从掌院府的后院神不知鬼不觉的走了出来,直至茅坚石的目光望去,方才靠上了前来。
“事情怎么样了!”
“搞定了!我已经将那两只魅魔收入了娑婆镜之中,郭小姐也平安无事!”
“那就好!”
二人简短的交流之后,再是分了开去,直至对方彻底离开掌院府,仿佛都没有人发现一般。
而在另一头,宁少弘一脸不敢置信的望着宁澜,袖袍中捏了半天的拳头也是缓缓松了开去:“小妹,究竟发生了什么!”
宁澜的目光下意识看向了走来的茅坚石,等到茅坚石点头之后,方才将事情始末徐徐说了出来,当然这个过程中,她直接省去了赵檀儿这个人。
在赵檀儿显露出身份之后,宁澜也知道所谓的同僚,只是茅坚石的一个幌子,一具高阶怨灵的存在,足以让对方陷入万劫不复之地,她自然不会暴露出来。
许久之后,宁少弘方才逐渐从恍惚中缓过神来,他与身旁的郑朝河对视了一眼,皆是能看出对方眼神中的震惊。
万万想不到,这掌院府的背后居然隐藏了这么曲折的真相。
而更让他喜不自禁的是,将此事完美解决的人就是茅坚石与他的妹妹,宁澜!
“呼!!!茅师,此番真的是太谢谢你了,不论是于我宁王府,还是掌院府,都是一份极大的人情呐!”
宁少弘深深长出了一口气,随即目光诚挚的看向了茅坚石。
这份人情不可谓不大,若不是对方勘破沈良的阴谋,今日不仅他这位未来的宁王府主人会被削了面子,连同还会与掌院府结下不可缓和的梁子。
难以想象,日后一旦由沈良彻底在暗中掌控这些文士的力量,将会对朝堂包括文武两个派系的官员造成多大的动荡。
更重要的是,经由此次之后,身为文士之首的郭东升,还会欠下他们一个极大的人情,甚至为日后两个派系的交锋而事先抹上一味润滑剂。
在经历失而复得的强烈情感冲击之后,本就是强弩之末的郭东升终于倒下了。
而又因为郭东升的子女,同样受到了不小的创伤,整个掌院府几乎是陷入了无人做主的地步。
至于那些在暗中保护掌院府的强者,听命的只是皇主,若非遇到悠关生命危险的事情,他们是绝对不会出手干预的。
无奈之下,一场盛大的宴席,只好匆匆了之。
而作为此次掌院府的大恩人,宁王府‘代表’与森罗殿‘代表’,则是皆被郭家留了下来,盛情款待!
至于此次事件风声,也被尽可能的控制了下来,而事件的真相永远只掌握在少数人的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