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基地内部——

幸存者的医疗室里, 苏凉在医疗官的帮助下将用来测定精神力的仪器探头从面前的omega后颈处取了下来。

“数值78……基本稳定……”

苏凉低头看着屏幕上属于面前omega的精神力稳定值，放松了表情，微笑了起来。

“情况不错。”

他总结道。

虽然幸存者们的精神状态还处于“基本稳定”这个区间, 有很大的提升空间, 但是跟之前刚被人救下来时相比，面前的这群omega状态已经得到了极大的提升。

“这个数值可真不错, 我之前为能维持在60左右就很好了。”

一旁的医疗官探头过来看了一眼仪器得出的结果，脸上绽放出如释重负的笑容。

“我都说啦，我都觉得我最近好多了。”

“是啊，医疗官之前还一直瞎担心，对自己那么没信心干什么。”

“阿苏也很厉害啊, 每次精神力这么梳，梳理什么的, 我都觉得好舒服……”

听到医疗官的感慨, omega幸存者们也笑嘻嘻凑了过来七嘴八舌说道。

面前的医疗官是之前就在飞船上跟苏凉一同工作过的，omega们也在那段日子跟苏凉建立了一种极其特殊的信任关系，如今在活基地里再面，气氛竟然能称得上和乐融融。

“不得不说, 苏凉还真厉害呢, 我听说是不久前才刚刚分成omega的, ”这一次检查结果不错, 医疗官跟苏凉聊天时语气也轻松很多，“可是, 我观察了好久了，对其他人的精神梳理效果真的绝佳，都快要赶上资深调理师了，在这方面真的很有天赋呢。”

医疗官不由感慨道。

“不愧是蛇主大人的贴精神调理员……”

“蛇窟的仪器都很, 起到了很好的辅助作用，且们给我的指导也很详细，只要照着来就好啦。”

苏凉简直都要被夸得不好意了，他红着脸小声解释道。

他实在是没脸解释，跟陆太攀在一起的时候，他全程都是晕乎乎的，根本就没有办法对自己的精神力行任何训练！

一边说着，苏凉一边抬手抚向自己后，打算把粘在自己上的仪器探头也取了下来。可他刚一抬手，体深处骤然闪过的酸软，让少年的作凝滞了一下。

“唔——”

某个全器官育所带来的酸胀感实在过于刺激，苏凉下意识地闷哼了一声。

“阿苏？没事吧？！”

刚刚接受完治疗的omega立即注意到了苏凉的异样，连忙凑上来扶住了苏凉。

“是太累了所扭到了什么地方吗？”

同一时刻，医疗官也朝着苏凉望过来，他担心地问道，然后没等苏凉开口婉拒，已经抬手帮苏凉取了仪器端口。领口被拉开的那一刻，苏凉从后颈到肩头密密麻麻，昭显着某个男人强烈独占欲粉印记顿时暴『露』在人前。

苏凉脸上的笑容都僵住了。

“哎呀……”

他听到了一名omega出了一声的抽气声。

“抱歉。”

苏凉打了一个激灵连忙回神，也没有理会体深处的那种奇怪感觉，手忙脚『乱』地直起，将自己的衣领重整理好了。他很担心自己上alpha留下来的痕迹会刺激到边的omega。

可就在下一秒，他就听到自己边的女『性』omega用格外老练肯定的口吻出了感慨。

“……家alpha的标记齿得可真好，齿痕深，规整，留下来的齿痕持久又不伤人。光看牙口就能看出来，是个好alpha。”

苏凉：“啊？”

omega那完全出乎意料的反应，让苏凉不由怔住。

言的那一名omega像是看出了他的错愕，不由捂着嘴嘻嘻笑了起来。

“怎么啦？虽然命不好被人带到那种鬼地方去过，但是之前姐姐我也是睡过不少alpha的……”

已经有一些年纪的omega风情万种地冲着苏凉飞了一个媚眼。

让苏凉更加没有想到的是，治疗室里其他的omega幸存者，在听到了女人的话之后也纷纷上前热烈地讨论起来。

“的那个alpha，应该就是那个什么蛇，蛇队来着？”

有人在问、

“什么蛇队，是蛇主，蛇主陆太攀，也亏了他把我们都救出来呢，我记得可厉害，当时在飞船上，他可厉害了，一拳就能把那群畜牲的机甲全部都打碎！”

“哎呀，们还在这问什么，没看星网上吗？阿苏他对象就是蛇主嘛。唉，还别说。我看星网上，蛇主得可真不错，且没有飞船上那一次显得凶，且啊，那种alpha一看就知道，腰好。”

说到最后一句，几个跟苏凉最为熟悉且恢复得也比较好的omega嘻嘻哈哈地笑了起来。

不过笑归笑，开完玩笑后也有人若有所地盯着苏凉看了一会儿，然后悄悄地勾了勾苏凉的衣袖，凑到苏凉耳边，小心翼翼地叮嘱起来。

“对象看着可太厉害了点，又是大人物……可要小心点儿。那个alpha一看就知道，留种能力可强了，年纪小，可再等等，可别莫名其妙……就被别人占了宜！”

……

若是苏凉没有上一世经历，自始至终只是留在一星区，大概会觉得这些幸存者omega们有些没有边际感，连这种话题都能大喇喇地拿出来讨论。要知道，在一星区这种地方，即是极为相熟的omega之间，恐怕也很难对彼此出这么直白的打趣与叮嘱。不过，现在的苏凉却很清楚，这群幸存者们实在是经历了太多，压根儿就不懂所谓的“边际感”什么“隐私”。

他们对苏凉的每一句调笑与打趣背后，都是最单纯直率的关心。

……就是这关心偶尔也会让苏凉有一点无法招架。

当几名omega已经开始放肆地聊起alpha的某方面的能力时，苏凉已经恨不得抱头鼠窜，少年人脸上都快烧起来了，根本不敢开口应答。不过从另一方面来说，苏凉在脸红的同时，心也慢慢放下——能够这么聚在一起，如此坦然直率地讨论alpha，也可从另一方面说明，omega们的精神状态已经稳定下来，即体上他们依然对alpha的信息素敏感，但是从心理上来说，他们已经没有那么混『乱』惊恐了。

这对于苏凉来说就是最好的消息。

嘻嘻哈哈地跟omega们聊了好一会儿之后，苏凉的通讯器亮了起来。

苏凉点开一看，现通讯对象是薛银环。

【小凉啊管管老大吧！救救我们单狗，不是所有人都能撑得住这种程度的炫耀的——】

可苏凉还没有看完，这条消息被被显示为“系统自撤回”，然后从他的通讯器上消失不了。

苏凉有些『迷』『惑』的了一个问号回去。

但这一次薛银环没有像是往常那样迅速回讯息，相反，从通讯端还弹出了一个苏凉从未过的弹窗：【该通讯对象正处于任务期间，日常通讯已被暂时屏蔽——from 系统】

之前薛银环在行普通级别任务时候也没少抽空跟苏凉聊天，如今骤然被屏蔽，苏凉愈困『惑』。没有等他想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的通讯器上就闪出了陆太攀的讯息。

苏凉手指一僵，飞快地看了看周围，omega们已经热烈地讨论起了苏凉之后孩子的等级，没有注意到他本人。他这才咬了咬嘴唇，点开了那条讯息。

出现在苏凉屏幕上的，是设备部向蛇主提交的研究报告，上面显示，专供蛇主的止咬器的固定装置已经被加强，在一般情况下，止咬器不会被轻易拆卸，除此之外，该固定装置还额外增加了“控制权转移”，“特定词汇触解锁”等功能。

当然，最后那个功能被蛇窟之主着重圈了出来。

【后我归管了。】

简单的几个字，苏凉却觉得自己仿佛可看到男人眉眼深邃，语气微哑对他低语的模样。

某些画面骤然闪过苏凉的脑海。

少年面『色』通红，异常迅速地关掉了通讯器。

可即这样，已经怦怦『乱』跳的心脏依然没有及时恢复平静。

可恶……

总觉得巳跟之前变得完全不一样了。

他自己，似乎也变得很奇怪了。

苏凉气呼呼地想道。

内心是控制不住的，心猿意马。

精神治疗和检查很顺利，确定完所有人的状态都很好之后，苏凉也在医疗官的护送下，准备离开活基地。

这本应该是顺利结束的一天。

然。就在此他跟着医疗官经过一条狭走廊之时，他忽然停下了脚步。

“听到了吗？”

他问。

医疗官有些茫然地看向苏凉：“听到什么？”

苏凉：“有人……在尖叫。”

“尖叫？”

医疗官抬起眉头，然后他眨了眨眼睛，转头扭向了走廊另一头。

“啊，是‘无名’。”

他指了指走廊另一头的房间。

“‘无名’？等等，是她？”

苏凉也反应了过来。

从四十八区解救回来的幸存者中，“无名”为代号的少女是最特殊的一个，她本来应该是一名等级很高的omega，可是腺体却被人挖走。她差点儿就被销毁，但是大概是因为她的腺体跟某个权贵有关，因此被“农场”的小主管当做了用来保命的手段偷偷藏在维舱里活了下来，最后又在那一次“春游”行中被蛇窟带回。

“但是‘无名’被强制安眠了太久，且她之前遭受到了非常可怕的事情，精神海完全破裂，如果放任不管让她继续沉睡，她可能就永远无法再苏醒。所我们会定期刺激她的大脑，强制她短暂苏醒。不过被唤醒后她也没有任何神智，反会因为积累在意识中的极度痛苦展现出疯狂崩溃的一面。”

医疗官苦涩地说道。

“今天就是‘治疗’的日子，可能听到的就是她出来的惨叫。”

医疗官其实没有听到什么，不过他也知道像是苏凉这样精神力敏锐的omega会比他更加敏感，隔着如此厚实的隔音门听到少女的惨叫也是可能的。

“这样吗……”

苏凉脸『色』也很沉重。

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感到了自责。

在那些玄乎的传说中，sigma的精神力强大到可治愈一切精神崩溃的人。他这个疑似sigma的人顶多也就是帮助普通的omega恢复一点元气和精神，但是对于遭遇了更加残忍对待的“无名”却完全无能为力。

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就在这一刻一阵急促的警报声骤然响起，在苏凉和医疗官愕然的视线中，安置“无名”的病房大门大开，有人急匆匆地撞了出来。

“快快快，再要一些人来？『药』剂师呢？护理员呢？医疗官……随什么人来都可，出问题了！”

跑出来的人也穿医疗师的白袍，他脸『色』铁青，一只手按着耳麦急吼吼地叫嚷着，另一只手上却鲜血淋漓，他的手掌边缘突兀地缺了一块，就好像是被什么东咬掉了一块肉。

喷涌的鲜血几乎完全染红了他医疗官白袍的下摆。

伴随着金属门的打开，惨叫声变得无比清晰。

那是一种怎样的尖叫呀——那声音完全不成调子，充满了剧烈的恐惧和绝望，那种极端崩溃的情绪被声音包裹，哪怕只是听着，都会不由自主为之颤抖。

金属门后面是一张沉重的病床，好有好几个人惶恐地聚集在那张病床上，伸出手努力地想要按住床上的人。

脱离了维舱，名为“无名”的少女愈显得干瘪消瘦。从未有过正常活的她，真的只是一具小小的骨架已。即是形纤弱的苏凉，在那名少女面前恐怕都能称得上壮汉。然就是这么骨瘦如柴的少女，此时却爆出了普通人难想象的惊人力气。她不断地床上弹跳着，原本为了保护她不受伤害特质的软质束缚带也早已迸裂，现在全靠护士和医疗官的压制才勉强把她固定在床上。

但即是这样，她依然挣扎得非常厉害，那么多人冲了上去，却依然没有办法完全控制住她。

有好几个人手上甚至都已经浸满了鲜血，是女孩在狂『乱』中如同野兽一般咬伤的。

“冷静，安全了，孩子，安全了——”

“已经过去了，清醒过来吧。”

“没事的……”

在尖锐到连耳膜都感到刺痛的嘶吼尖叫中，混杂着护理员和医疗官痛心地安抚。

可是，那对于精神海早已经完全崩溃的少女来说，根本没有任何用。

这一刻在病房里的场面堪称地狱。

没有一点犹豫，苏凉和医疗官也冲了上去。

病房里充斥着血腥味，少女眼睛里和口中都在往外冒着鲜血。

“镇定剂呢？”

医疗官在冲去的一时间准备给少女注『射』镇定剂。

“已经用完了！可是没用！镇定剂对她完全无效了——”

可他得到的却是这样的回复。

同僚们早已满脸汗水泪水和鲜血，看上去狼狈不堪。

“可恶！”

医疗官气得咒骂一句，捋起袖子打算跟同伴们一样直接用自己的体按住少女。

然，就在这一瞬间，少女枯瘦的体接着血『液』的润滑，直接冲出了人类胳膊的桎梏——

时间好像忽然被放慢了，苏凉站在病房里，与少女对视了一眼。

少女的眼睛里没有一丝光芒，只有无尽的恐惧和痛苦。她已经完全无法分清楚自己究竟是谁，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什么样的地方。清醒对于她来说，是无尽的地狱，她只想立刻从“地狱”中逃出去。

她朝着病房的金属墙面撞了过去。

……

“不要——”

一切都的很快。

事后，就连苏凉自己都无法再回忆起那一刻究竟了什么。

他只知道在看到那名少女撞向墙面的瞬间，他不由自主地探出了自己的精神力。

就像是之前对待那些omega幸存者一样，他本能地使用着自己精神力的安抚能力——当然，如果情况不是那么紧急，如果一切都还只是正常的治疗手段探讨，他的这个行为大概只会被人苦笑着制止。

对于一个连基本神智都没有的，精神海完全破碎的人使用精神力安抚没有任何意义。

甚至只是在浪费精神调理师自己的精神力。

然就在那一刻，在苏凉的精神力探向少女的那一瞬间，少女原本癫狂的作瞬间停止了下来。

无形的精神世界里，有一条温和安静的“白蛇”睁开了眼睛。

少女呆呆地站在了金属墙前。

病房里是所有人沉重的呼吸声，所有人都大气不敢地看着少女。

苏凉的眼睛渐渐变得一片漆黑，他的瞳孔扩得很大，瞳仁内里仿佛反『射』不出一点光。

白『色』的“蛇”盘旋在一片支离破碎的精神碎片上，它用自己的躯体将那些锐利的碎片紧紧包裹住，不让它们继续对少女的灵魂造成伤害。

“苏凉少爷……”

“了什么……”

有人在呼唤他的名字，有人在惊叫，还有赶来援助的护理员及医的脚步声……

然那些声音都仿佛是从遥远的水面之外传来的。

此时此刻，在精神的世界里，只有苏凉及那一名痛苦的少女。

少女缓缓地转过了头望向了苏凉。

眼泪顺着少女干枯的脸颊缓缓落下，她的嘴唇翕合着。

【救救我。】

【我好……害怕……】

下一秒，少女形一晃，径直倒在了地上。

同一时刻，无数混『乱』的画面经由精神力的链接，流星一般轰然冲向了苏凉的意识。

苏凉出了一声闷哼，随即，他就跟那名少女一样，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

碎片。

尖锐的意识碎片围绕着他，包裹着他

苏凉恍惚地看着眼前的不断旋转的意识碎片，他本想要逃离，可他不过刚刚一，感觉到自己像是被无形的拉力直接拽紧了黑洞之中。

他被那些意识碎片彻底包裹住了。

【咕噜噜……】

“苏凉”睁开眼睛，现自己被浸泡在了冰冷的，粘稠的营养『液』中。

就像是小鱼被放置在鱼缸中。

他也被安置在巨大的圆柱形玻璃器皿中。

四周都闪耀着不知名仪器散出来的微光。在他周围，类似的巨大培养皿还有许多，许多，多到仿佛看不到尽头。

他听到了机器的声音，及自己每一次呼吸时出来的水泡音。

他感到无比的虚弱，同时，还有刺痛。

他的体变得又小又瘦。

手和脚乃至于脊椎都被牢牢地固定在了特殊的装置上，呼吸，食，排泄，则是经由刺入体的管道行。这种感觉非常糟糕，苏凉甚至觉得自己好像正在被制作成标本。

了什么？

这里是哪里？

他又是……谁？

不，不对，这不是现实。

苏凉忽然意识到了这一点……

他现，自己正处于那名少女的记忆之中。

他不知道自己在这段记忆里度过了多久。终于有一天，“苏凉”听到培养皿外传来了模糊的交谈声。

“苏凉”艰难地抬起头，被死死固定住的躯，还有那些让人绝望的管线，让他只能看清楚来人的一小部分。

隔着浑浊的营养『液』，他只能勉强猜出来，来人是一名高大健壮的男人及……一名孩童？

苏凉看不清他们的脸，但是随着他们的靠近，苏凉逐渐可听清楚他们的对话。

男人和孩童在“他”面前停留了好一会儿。

“……小少爷选中了这一只吗？”

然后，男人忽然提高了声音，惊喜地说道，他的声音里充满了谄媚。

“不愧是小少爷，您的眼光可真好，这一只是我们这里潜力最大的个体，她很有可能分成 a级的omega哦？”

只可惜男人殷切地推销没有得到应有的热情，孩童的声音稚嫩，但是却格外的冷酷。

“a级？只是a级吗？好讨厌……我可不想要一个平平无奇的a级。就不能让这只个体分成s级吗？”

“可是小少爷 s级的omega向来都可遇不可求，我们已经在尽量扩大繁殖样本了，但是s级别的出货率还是……”

“别拿这种话敷衍我，我可不是们的客户，我哥都说了，们不是已经研制出了专门用来催精神力和提升等级的『药』物吗？！既然是这样，凭什么我只能拥有a级，我只想要s级！”

听到孩童骄纵的要求，成年人的语气里多上了一些为难。

“抱歉，小少爷，恐怕有所不知，没错，我们确实已经研出了一种『药』，对于催精神力和信息腺等级效果不错，不过呢，这种『药』物对培养基伤害太大了。小少爷选中的这只又是我们手头最好的个体了，贸然对她用『药』的话，她很有可能在分前就因为无法承受『药』力彻底死去……”

“苏凉”听了孩童无比困『惑』的问话。

“如果死掉的话，就再找一只来培养我的信息腺啊。为什么要担心这个？”

说完那名孩童一步一步地来到了“苏凉”的侧，他就像是在观赏着什么玩具一般，隔着厚实的培养皿看向了被固定在容器中的“培养基”。

对上那个孩童面容的瞬间，“苏凉”愕然地睁大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