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皇上很担心南越地区的局势,这儿鱼龙混杂,诸国分裂,各自征战不休。而一个混乱的南越,是不利于我大汉的丝绸从这儿卖出去的。而且,南越的安定与否,将影响到我大汉的蜀中各郡和楚中各郡的安定,而皇上很不愿意在这些边缘地区驻军。
因为,大汉与匈奴的战争打到现在,已经成了物资与毅力的对抗。大汉国七次横扫匈奴,我霍大将军还直捣龙庭,将匈奴重重地创伤了一次。卫大将军三次出塞,封狼居胥,也把匈奴打得元气大伤。然而匈奴对西域各国的控制却从来没有减弱过,纵然有傅介子将军刺杀了亲匈奴的楼兰王,也没有能够扭转这个局面。有了西域的物资供应,加上匈奴本是来去无踪的剽悍的草原部落,总能够找到机会侵扰我大汉的北部边境,更能够截断我大汉与西方的丝绸贸易。
而我大汉皇朝,却是急需要以丝绸与西方诸国换取黄金与粮食。战争连续打了十几年,文景之治时留下的物资已经消耗怠尽了,以致于大司农要亲自到田间督促农耕,太府、少府更是命令以粮食代替丝绸——仓库里,丝绸倒是十分充足,可是打仗要的是粮食、铁器、马匹,不需要多少丝绸!
因此,能不能尽快将我大汉仓库里的丝绸销售出去,已经关系到我大汉的国计民生了,更关系到大汉与匈奴的战争能否持续下去!而通往西域的丝绸之路,现在是指望不大了,匈奴、楼兰、高昌等十几个国家横亘在路上,即使能够将丝绸卖将出去,也不是短时间能够见到收效的。
所以我们才要千辛万苦地来到南越,寻找从南方销售丝绸的路径。皇上让我们带给南方诸国的礼物,全是丝绸,一则是因为大汉的丝绸太多,二则也是含有打广告的意思。
然而现在夜郎国要攻打牂柯国,势必要将南越诸国都拖进战事之中,南越大乱,皇上的南部丝绸之路就很难打通,大汉更要从战事频仍的北方抽调军队驻扎到蜀中和荆楚,以防备南越诸国进入大汉领土,而这在我大汉的战略上是绝对不允许的。
我要尽快将这个消息报告给唐蒙将军,此事事关重大,可马虎不得。
在回客馆的路上,我不断地这样想着,不断地为自己找着关心此事的理由。其实内心深处,我自己都在极力地挣扎着:因为我自己也不知道,我关心此事,是为了大汉和南越使团,还是为了她?
她,藏在我心底深处的某一个人,她,我从来没有忘记,也一直不能忘记的某一个人!
回到客馆,我将我的发现原原本本地禀报给唐蒙将军。听说夜郎国军不是针对我们而来的,大家都松了一口气。但是听说夜郎国很有可能要进攻牂柯国,大家便都沉默了。
在牂柯国过了一个多月,也许全使团的人都对这个国家产生了感情。特别是曾经与牂柯国武士并肩战斗过的张牧和王辟甲,从情感上讲,他们绝对是站在牂柯国这一边的。唐蒙将军与竹冠王的交情,我相信也绝对不会浅。现在眼看着牂柯国将受到侵略,谁的心底都不会好受。
唐蒙将军皱着眉头想了一会,抬起头问我道:“楼校尉,你怎么看这件事情?”
我苦笑着回答:“我不知道!”我是真不知道。从我们的任务上讲,我们不能横生枝节,去干涉南越诸国内部的事情。但是从我大汉的利益,更从我们与牂柯国的感情,更为了我的深深,我怎么也做不到对这件事无动于衷。我只有选择沉默,让唐蒙将军去判断。
唐蒙将军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皱着眉头道:“一个安定平静的南越,是皇上所期望的南越。现在南越有大乱的迹象,对我们不是个好消息。扶持牂柯国以平静南越,倒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但是我们大汉现在却没有余力来扶持它。我们在夜郎国耽搁的时间不能太长,也不能施加我们的影响!”
我差一点就叫了出来:“让我留下来完成这个任务吧!”然而话到嘴边我又硬生生地吞了下去。这是什么话?我是大汉使团的安全负责人,我怎么能够背叛我的责任?
就在我们无法做出决断的当儿,客馆门口忽然一阵喧哗,一个声音在大叫着:“放我进去!我要见唐将军!我要见楼大人!放我进去!放我进去!”说话的用的是牂柯国的口音。
我一步便踏出了客馆的正殿,就见到我们的卫士正拦下一个血人,而这个血人则不顾一切地扑将过来。他偶尔抬起头来,让我认清他的面孔,顿时吃了一惊:来人竟是牂柯国武士队的一名首领,名为竹昌,我们在与小黑人的战斗中,不止一次与他并肩作战,彼此之间都很熟悉。
竹昌怎么会来到这儿?他为什么会成为一个血人?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我立即大喝道:“他是朋友,放他进来!”那两个卫士将手中的长枪收回,竹昌便一下子扑了过来,扑倒在我的脚下。
我连忙扶住他,连声叫道:“竹昌!竹昌!你怎么了?为什么会这样?发生什么事了?”
竹昌抬眼看见是我,那声音里就带上了三分高兴,七分焦急:“楼大人!快去救救牂柯国,救救竹冠王殿下,救救竹刚殿下吧!救救深深公主!他们,他们都要死了!”
刹时间,我只觉得自己的身体里面,有什么东西被抽走了,忽然觉得身子好软,好软!明明是晴天,为什么要有一声剧烈的雷响,为什么会有一道雷鸣轰到我的身上,让我觉得好想倒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