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大的一片山!
远望,云遮雾绕,只有灰蒙蒙的一片,山与天的界限并不那么分明。可是等到走近一看,才发现原来山尖还在云头的上面。山的后面仍然是山,山脉绵延,望不到边,似乎在和天比庞大,和海比辽阔。
从秦岭往南,我们就再也没有见过这么大的山,没见过这么雄伟的山脉了。
沙子的诗人气质又在表现了。一边抓着山坡上的小草,努力往山顶攀登,一边还气喘吁吁地吟咏他的“新作”:山,亘古竟无边!仰望天,竟在山下面,我们从山脚,爬上去,那真是,真是,快活似神仙!
龙胜在我们几个中间数力气是最大的,他已经超过我们有好几米了,回过头大声说:“大诗人,你那缺音少字的大作,就少拿出来搞笑了吧!眼看俺们几个,特别是阿英和琴琴都累得快走不动了,你还用这些东东来折磨她们,你忍心吗?”
大家都哄然笑了起来。沙子想反驳什么,却不由得也跟着笑了。
龙胜在一块山石上坐下来,双手用力搓着,望着我们:“不过也难怪沙子发感叹。有谁想到这大娄山脉会这么大,就是和秦岭比起来,大概也不会差多少吧!文刚,你是我们的大学者,独一无二的汉武帝专家,你说那个唐蒙他是怎么搞的,会挑这么难走的路走哇!你们说他就不怕脚痛吗?他走攀枝花那边不是好走多了吗!”
这个家伙,真会给人安头衔,什么“大学者”,什么“汉武帝专家”!不过说真的,我的汉代历史知识,也的确不是他们几个能比的,而且他这个问题也正好问到了我的长处。我站下来,揩了下头上的汗水,回答说:“唐蒙南下是为了和当时南方的少数民族,也就是司马迁所说的南越沟通。当时四川盆地边缘还没有开发,攀枝花那条路还不存在,那些地方也还没有人类文明出现嘛,他跑那些深山野林去干嘛呀!再说,走那条路他过不了金沙江啊!”
妹妹阿英笑了:“哥哥,不就是当时还没有攀枝花那边的那条路嘛,一句话就说清楚了,你说了这么半天干嘛!”
琴琴抿着嘴笑着:“卖弄!”
大家又笑了。我红着脸:“本来就是这样嘛!”
龙胜看我们都休息了一会了,便站起来:“好了,又赶路啦!”
大家又都跟着他,慢慢地进行着翻山越岭的体力游戏。
天快黑时,我们来到一个小镇。
这是一个千年古镇,位于大娄山脉的北端。一条小河从群山的中间穿过去,一条公路就在小河边上通过去。街道就是在公路边上发展起来的。从小镇北端的大槐树到南端的火车站,便是这条足足有三公里长的街道。由于地理环境的限制,这个小镇只有这一条长街。我对照当地的地理志,确定唐蒙在两千多年前通南越时就是从这附近过的牂柯江,而且,他们一行还在这儿耽搁了不短的一段时间。于是我们打算在这个小镇上住下来,好好搜索一些有关唐蒙的资料。
近来,由于经济的发展,小镇也像我们经过的无数个大小城镇一样,发生着翻天覆地的改变。街上的房屋都是砖混结构,瓷砖贴面;街道都是水泥路面,两旁开满了各种店铺,处处显示出新世纪中华大地的可喜变化。
猛然间,我闪过一个念头:要是唐蒙来到这个他在两千多年前来过的地方,看到这个欣欣向荣的小镇,他会有什么想法呢?
我们随便找了个旅店,住了下来。然后就各自上街去玩了。
一夜无话。
第二天吃早饭时,我正不知道该往哪儿去继续我们的“走回汉代,寻找唐蒙”活动,阿英对我说:“哥哥,昨天我在街上听到一个消息,你说有用没有?”
我心不在焉地说:“说罢。有用的话我给你记一功。”
阿英笑着说:“我可不敢奢望记什么功。哥你的空头人情就别给我送了。”
我还没答话,龙胜已经不耐烦了:“倒底什么消息,别吞吞吐吐的嘛!”
阿英撇了撇嘴:“一点都不懂绅士风度,大男子主义!”
龙胜眼一瞪,我赶忙打圆场:“什么消息,阿英你就说吧,别让大家着急嘛。”
阿英不笑了:“昨天我逛街的时候,听人们说起一个地方,叫‘狮子洞’,据说挺好玩的。还听说,洞里面真的有一头金狮子呢。我想,不如,我们去看看吧。”
沙子不以为然:“一个洞子有什么好玩的?金狮子,还银狮子呢。我们找唐蒙要紧,到一个破洞子里去玩什么呀!”
阿英不同意这个建议:“你呀,一天不是写诗就是顶嘴。也许,我们可以在这儿找到些什么传说也不一定啊!”
这个建议对我倒有些吸引力。但是我还是想听听别人的意见,免得他们说我独断专行。我问琴琴他们:“你们呢?想不想去玩玩?”
琴琴说:“想。可是我怕狮子。你们说它会不会来吃我们啊?”
沙子做着狮子的样子吓她:“会的!这样,”他张着大嘴巴,咬牙切齿地叫着:“噢!”
琴琴笑得像朵百合:“你这不像是狮子,倒像是个小狗!”
阿英一下子笑得前俯后仰,沙子自己也笑了。我想了想,很快决定了:“好,我们就去狮子洞玩一天。”
可是龙胜还没有说话。我看看他,只见他一付若有所思的样子。我问:“龙胜,在想什么呢?”
龙胜回过神来:“啊,哦,没什么。你们刚才在说什么?”
沙子说:“老大,你怎么啦!阿英说她知道了一个地方,叫狮子洞,我们准备去探洞呢。你去不去?”
龙胜笑笑说:“当然去。”
我望着他的眼睛,那里面没有一丝笑意,只让我觉得那么空洞,像是在思索着几千年前的故事。突然间,我心中动了一下,是什么意思呢?我不知道。
中午时,我们按着路人的指引,来到了狮子洞脚下。
狮子洞位于古镇西侧,最高的那个山头下。洞子的脚下是一块草坡,一条蜿蜒的山路穿过草坡,直通到洞门口。我们站在草坡上,仰望洞口,那是一个近似半圆形的口子,活像一张嘴巴;洞口上方有两个小洞口,就像是眼睛。洞里黑森森的,不知道藏了些什么。
我们又累又渴,而且没有向导。大家商量一下,决定不忙着进洞,先休息一下,找个人带路。几个人往四下里寻找,才发现这周围竟没一户人家!龙胜攀到洞口上方张望,才终于在正南方找到一间茅屋。
又走了十几分钟山路,在大家都快要走不动的时候,我们终于走到了茅屋旁边。但是让我们沮丧的是,屋里没人!
几个人一下子都坐在了地上。沙子喃喃地说:“唉!我说嘛,何必辛辛苦苦跑这儿来,来了又不进洞去!你们看,现在又累又饿的,你们说现在怎么办吧?”
阿英没好气地说:“好了。在西安出发的时候,你不是说可以吃所有的苦的吗?现在该不会想打退堂鼓了吧?就这么些点苦,你叫唤什么……”
突然,琴琴说话了:“你们不要吵了,有人来了。”
我们都朝她那边看去,果然看见一位老农背了一背柴,从山路上过来了。
几个人都看着我,沙子还呶了下嘴。我知道他们的意思,一路上,每到这个时候都是我出面的。这帮没良心的家伙!唉,谁叫我是这次行动的发起人呢!
我迎了上去。这是一位饱经风霜的老人,大约六十多岁,但好像又不止,可能有七十来岁吧:他头发都快白光了,眉毛也全白了,年纪应该很大,脸上却还没出现老人斑,颔下的胡子也还是黑森森的!他身上穿的是蓝布中山装,下身是一条土红色的灯草绒裤子,一双破旧的解放鞋,沾满了泥浆灰土。背上是这一带常见的竹“背兜”,背着一大捆松枝柏叶。原来是一位打柴归来的老人家。
老人也发现了我,睁着一双无神、昏浊的眼睛,望着越走越近的我。
我用普通话问:“老大爷,请问您是这间屋子的主人是吗?”
老人没有回答,却用方言问我:“这里就是我一个人,这屋头就是我的家。你们是啷个人,从哪点来,找哪个嘛?”
还好,现在的电视里是无奇不有啊!在《山城棒棒军》里学到的方言派上了用场:“老大爷,我们是西安大学的学生,利用暑假时间,我们几个是来探索汉代时,唐蒙出使南越的历史遗迹的。听说这儿有个狮子洞,我们想来探洞,可是走累了,又没有人带路,不敢进去。我们是想来歇歇气的。”
老人恍然:“哦,你们是想进狮子洞啊?好哇,这个洞我最熟悉,都不晓得进去探了好几十回罗。要不,我带你们进去,好不嘛?”
这可就太好了。我高兴地说:“真的吗?那太好了,谢谢大爷!”
老人笑着说:“真的啥。那天省城来的那两个青年想进洞,都是我带的路。但是我不会白带,是要收钱的哟。”
啊!这个老财迷!“多少钱?”
“本来是0块钱一次,你们大学生,卖火车票都是半价,就15嘛。我这个钱,还是要包吃包住的哟。”一提到钱,老人乐呵呵的。
还好不贵,我回来和大家一商量,决定请这个老人带路。于是我又倒回去,同老人说了。老人顿时高兴起来,一颠颠的跑回茅屋前。
大家都站起来。老人放下柴,说:“就是你们五个吗?”
“对,就是我们五个。”我说着,向他介绍我的同伙:“我叫楼文刚,西安大学历史系的。这是我妹妹,叫楼文英,我们都叫她阿英。这个是我的同学,沙小民,喜欢写诗,我们都叫他沙子。”
老人点点头,一个个望过去,没说话。
我继续介绍:“这个叫龙胜,西大体育系的。那个也是我同学,叫祝琴琴。”
老人凝视一下龙胜,又望望琴琴,眼光就这么移过来,转过去。我诧异了,问:“老大爷,怎么了。”
老人回过神来,说:“哦,没什么。哦,刚才你说你们是做什么呢?寻找一个叫唐蒙的是不?”
我说:“是啊。我们趁暑假时间,来重走唐蒙开南越的路线,想寻找那时候的历史。老大爷,你知道唐蒙吗?这地方有他开南越的传说吗?”
老人点点头:“唐蒙来过这里。就在山那边,还有他过河的渡口呢,现在都开发出来了,起好多好多大房子。你们晓得不嘛,他也进过狮子洞的。”
听老人一说,大家都高兴起来。琴琴问:“老人家,唐蒙真的来过这儿吗?您怎么知道他进过狮子洞?”
老人笑着说:“听老辈人的传说。不会还有人真的见过唐蒙哟。”
大家都笑了。沙子说:“要真见过唐蒙,那老人家您不就有两千一百多岁了吗?”
这个沙子,真会搞笑。我笑着拍了拍他肩头。可是回头一看,龙胜脸上又出现了早上那种奇怪的,好像在回忆什么千年故事的神情。我心中又是一动,不由得过去拉住他的手。
龙胜笑着说:“没事。我只是觉得有一些奇怪。”
“什么地方觉得奇怪呀?”
龙胜迟疑了好一会,才说:“我也说不上来。没事的。”
我还是觉得有些担心:“那等会儿,你就在这儿休息,别去探洞了,好不?”
龙胜哈哈哈大笑三声:“那成什么话?有好玩的地方不让我去?”
我还要劝说他,他拍拍我说:“好了,你不用担心我,没事的。真的。”
我点点头,但是我心中还是有点阴影,好像有什么事会发生。可是到底是什么事呢?我还是不知道。
在茅屋里吃过腊肉、青菜做的午饭,我们一行在老人的带领下,朝狮子洞走去。
还是老规矩,龙胜打头,他还拿了一根松木棍子,以防万一。他后面是琴琴、我和阿英,我们都拿着手电筒。沙子走在最后面,他也拿着松木棍子。那位老人则一会儿在前面,一会儿又落到后面。他仍然背着背兜,一路拾着路边的柴禾。
进狮子洞的时候正好是在下午的两三点钟,据老人说,这时候洞里最干燥,是最适合进洞的时候了。
狮子洞分内洞和外洞。我们先来到外洞。从嘴巴形的洞口一进去,就是外洞。这是一个一百多个平米大的平底洞,洞子正中有一面石壁。据老人说,解放前闹土匪的时候,村民曾经在洞子里躲避,就是靠这面石壁保护了他们。洞顶却不是像别的洞子那样长满石笋,而是光滑得像一面镜子。这个洞子真怪!
我们在石壁后面站住了。大家都往洞子里面看,最里面有一个小洞口,黑森森的,老人说,那里面就是内洞。
琴琴靠在我身边,消声说:“文刚,我觉得这洞子真怪,真的像一个狮子的嘴巴。你看,后面的石壁就像是狮子的牙齿。这洞顶和狮子的上腭像极了。你再看里面那个小洞,多像是狮子的喉咙啊!”
她的话说得我毛骨耸然的。龙胜却挺豪迈地笑着说:“怕什么?又不是真的狮子。就算真的是狮子的嘴巴,我也要它咬不下来!”逗得阿英和琴琴都笑了起来。
奇怪,这家伙一进洞,精神反而好了起来。可是,这还是不像平常的他啊,这家伙,今天奇奇怪怪的,是怎么了?
我心中,那种说不出的感觉,更加浓了。
老人把背兜放在外洞,领头进了内洞。几个人开亮电筒,也跟了进去。
内洞很小,高仅一米六左右,连阿英都要低着头才能过去。和外洞不一样的是,内洞长满了石笋,粗的、细的、尖的、钝的,倒处都是,连洞顶都是垂下来的石笋。这些石笋在电筒光的照射下,反射出各种光芒,展现着各种形状,千奇百怪。阿英和琴琴高兴得这儿看看,那儿摸摸,直夸这个洞真是太美了,太神奇了。连沙子也情不自禁地观赏着这些怪异的石笋,大发感叹。
龙胜也不例外,不过他是四处瞧着,好像回到了久远的家那么高兴,却不注意这些美丽的石笋。
我则在仔细观察石壁上一根根粗细相间,红绿交替的线条。这些线条是我在刚进内洞的时候就发现的。我认真看看,好像是一幅画,画的是一座城寨,一个湖泊,还有远处的群山。有些线条则像是路标,指向洞子的最深处。
老人带着我们一路来到洞子的最里面。这儿有一个池子,里面满满的一池地下水。水很清亮,阿英和琴琴欢呼雀跃着,想在池子里洗脸,老人连忙阻止:“不行,这里面有龙王,你们这样是对龙王不敬,是不行的!”
我也连忙叫住了两个女孩。不过说真的,这也不能怪阿英和琴琴,因为池水实在太清亮了,在电筒光的照耀下发着一种悦人的绿光。加上周围的石笋千奇百怪,十分瑰丽,连龙胜这个大汉子也看得不转眼了。
看着这么美的池水,大家都不说话了。
我正在观察池子旁边石壁上的图画:几个武士各持刀剑在打斗,战场旁边停着一个奇形怪状的东西,竟有些像外星人乘坐的飞碟!
突然发现,所有人都住了声。难耐这深深的寂静,我正想把它打破,突然间耳朵一动,似乎有了一种低低的声音!
就像是从洪荒世纪传来的,一声声猛兽的低吼;或是从地狱里一层层爬上来的魔鬼的嗥叫,一声,又一声。
这声音一传来,就紧紧抓住了我的注意力。我努力倾听,它却消失了;可是刚一不注意,这声音又传来了,而且还越来越大。
我悄悄看看别人,发现琴琴也在认真地倾听,脸上出现了一种奇怪的表情,既有些热烈的追求,又带点深层的希望,却完全没有害怕的感觉!
我心中那种一动、一动的感觉又出现了!而且,右眼皮跳了一下!
声音又来了,这一次,我听得更清楚——那是一种野兽的叫声!
突然,阿英发出了一声低叫:“啊!”
一下子,大家都像是从混沌的远古被拉回了现实。沙子惊恐地说:“你们听,是什么声音?好像越来越近了呢!”
老人责备说:“叫你们不要招惹这个池子。这是龙王在叫唤呢!”
阿英偎靠在我身边,恐惧地问:“哥哥,真的吗?”
我正在考虑怎么安慰她,龙胜已经帮我回答了:“你以为这个世界里真的会有龙么?这是狮子的叫声……”他突然不说了。
这时声音更大,更清楚了。我们仔细一听,真的,就跟我们在动物园听到的印度狮子的叫声一模一样!
真是虚惊一场。我也说吧,这世上根本就不可能有龙的嘛——可是,还是有些不对的——什么?!狮子的叫声!我一下子想到:金狮子!这下子,我只觉得一股凉气从脚底直冒上来,我的手指都开始发颤了!
阿英紧紧地抓住我的胳膊,她显然也反应到了:金狮子的传说!金狮子出来了!
琴琴呢?我一下子想到了她,这个我一直在默默关心的女孩,她怎么样了?我回头一看,她也依偎在我的旁边,却没有多少害怕的反应,反而是一种思索,好像在苦苦回忆着许久以前的梦幻!
猛然间,沙子叫了起来:“唉呀!”大家都一下子醒了过来。这才发现,狮子的叫声更大了,就像是在洞子的石壁后面叫唤一般,好像那只狮子随时都会扑出来一样。老人突然叫起来:“快走吧,这里面真的有怪物,快走吧!”
沙子当先朝洞外走,一边走一边用手电筒照着四壁,他是在当先给大家开路。随后是那个老人,我拉着阿英跟在后面。走两步我突然发现还有两个人没跟上来,回过头一看,琴琴还在思索,龙胜则在石壁边仔细研究着我所看到的那幅壁画。我叫了一声:“走啦!”一把拉住琴琴,便慌慌张张地跟着沙子跑出去。龙胜答应了一声,跟在我们后边当殿后。
几个人溜溜滑滑,磕磕碰碰地跑到外洞,刚跑到石壁外边,突然又听到琴琴一声惊叫。大家又是一惊,我连忙拉着她,颤抖着声音问:“怎么啦,你别再吓唬人好吗?”
琴琴的声音第一次这么发抖:“你们看,金狮子的嘴巴在合拢!”
大家连忙往外面看,果然。那个洞口在我们刚进来的时候还有五米左右的高度,可是我们现在一看,这个洞口居然只剩了不到四米!这一下,我们几个顿时冷汗直流,纷纷往洞外跑,一直跑到洞口下的草坪上,才停了下来,一下子都瘫在了地上。我再回头一看,竟然发现那洞口又恢复了原来的高度。仔细一看,原来是夕阳的原因,因为从洞里往外看,由于阳光的关系,显得洞口变矮了。又是虚惊一场!
但是我又发现了一个特殊的情况:那洞口上边本来有两个小洞,就像狮子的眼睛。可是现在那两个小洞里各出现了一条小溪,一直流到了大洞口的旁边。
——金狮子流泪了!
我呆望着那个奇怪的洞口,心中满是那一声声狮子的叫声,和那两条眼泪般的小溪。我搞不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但是我知道,我是这次活动的发起人,我必须保护好大伙,特别是阿英,我亲爱的妹妹;还有琴琴——其实我在心里一直喜欢着她。虽然我和她从没有谈及男女之情,但我无法否认我对她一直有一种与生俱来的熟悉感,一种奇妙的亲切感。我想,也许这就是缘份!
正在我出神的时候,突然有人在我的肩头上拍了一下,让我猛地惊跳起来。仔细一看,原来是阿英。我嗔怒地说:“做什么,吓我一跳!”
阿英和沙子都看着我,阿英眼中还湿湿的:“哥你怎么了?我都叫你三声了,你都没有反应。拍你一下,你又这么大的反应。哥,你没事吧?”
“当然没事,我只是出神了。怎么了?”
阿英抽泣了一下,没说话。沙子轻轻地往旁边呶了一下嘴。
我一看,琴琴还在沉思,好像有一个千年的大谜团萦绕在她心中,不得解开而又必须解开一般;龙胜则在注视着一片叶子:那是一片怪叶,活像一柄宝剑,连剑柄都很明显;颜色却是金黄,在一片翠绿中显得特别突出。
这两个,我跳起来发出这么大的响动都没有惊动他们?我正准备叫他们,突然心中又是一动,一种非常特殊的感觉又涌上了心头——就好像,是遇到了千年不遇的老朋友,或者是找到了丢失了很久很久的东西。可是,那感觉并没有欣喜的成分,只是一种交织着落寞、怀念、熟悉,甚至还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沧桑,居然还有一点莫名的敌意!一时间,我的视线也凝固在那片金黄的剑一般的草上,再也移不开了!
直到,有人在我耳边狂叫了一声,我才猛地惊醒了。回头一看,才发现别人都和我一样,如同大梦初觉的样子。叫我们的是阿英。她满脸泪水,用一种既担心又嗔怒的眼神看着我。我忙问:“妹,怎么了?”
阿英又急又气,带着哭声说:“我知道怎么了?你们三个大男人都不知道着了什么邪!全都盯着那片叶子不知道在看什么!琴琴也发着呆,大半天没有回过神来。天都要黑了!哥,我好怕!我们下山去吧,我觉得这儿好恐怖!”
哦,我注意一看,真的,太阳已经完全下山了。怪不得阿英会感到害怕。我想了一下,问老人:“老人家,现在下山还来得及吗?”
老人说:“太阳都下山了,山路很不好走,你们又都是大学生,怎么走啊?今天只有住下来,等明天再走啦。到我那儿去住吧,我那儿宽敞,孩子们都没有回来,住得下。对了,你们放心,这次我不收你们的住宿费。”
我想想也是,现在下山是不可能的了,就说:“好吧,我们就只好打扰老人家了。”
阿英连忙叫着说:“还要住在这儿哪?哥!咱们下山吧,我觉得害怕!”
这个阿英!这不是添乱吗?我不禁生气了。刚想说她两句,琴琴搂着她说:“阿英妹妹,有什么好怕的。今晚我们两个一起睡,不会有事的,啊!你说,现在下山这么危险,不能走啊。”
阿英想了想,只得同意了。于是大家都站起来,准备回去了。沙子却跑过去,采下一片金剑一般的叶子,拿在手里赏玩。
老人说:“这种草叫金剑草,听说只有这个草坪上才有的。”
沙子说:“是吗,我觉得怪好看的。我带一片走,作个纪念吧。”
天是越来越暗了。大伙都起身准备去了。走下草坪的时候,我又不经意回头看看那个神秘的狮子洞。这一看不打紧,我居然又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一下子,我的心猛地又揪紧了!
——两个小洞口里本来各有一条小溪流出来,现在居然没流了;可是洞口上方垂下了几条树藤,刚好遮住了小洞口,就像狮子的眼睛闭上了一般。
狮子睡觉了!
这个怪洞!
一直走到老人独住的茅屋,我都在苦苦思索着这种种奇异的现象,思索着这个不一般的洞子。可是我不敢告诉其他人,因为我觉得,龙胜、琴琴都太反常了,而阿英和沙子却什么都不知道;可是,为什么沙子也会对那奇特的金剑草感兴趣呢?我总觉得会发生什么事,心中有种怪怪的担忧,可是我不明白是为什么。
但是我知道,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会尽全力保护阿英和琴琴。
我是不是爱上琴琴了?
当大山完全沉寂下来的时候,我们都在老人的茅屋里睡着了。直到,雷声响起来。
那已经是午夜时分,我突然被轰隆隆的雷声惊醒了。
一间大床,睡着我们三个男生,两个女生睡在隔壁。白天爬上这高耸的大山,又在狮子洞里受到了那么一场惊吓,我早就已经累得不行,躺在床上就睡着了。
可是当我午夜梦回,醒来的时候,却骇然发现自己睡到了地上!迷迷糊糊爬起来,往床上一坐,顿时睡意全消,连冷汗都吓得流了下来——龙胜和沙子,全都不见了!我的睡意眨眼全无,连忙喊了声阿英,竟然没有任何回答!
门外风声怒吼,雷鸣电闪,六七月的天气里,虽是在山间,也让人感觉一阵阵闷热。可是我的心里,却已经是冰凉一片——我的伙伴们,到哪儿去了?
我翻身下床,连忙跑出门去,外面下着瓢泼大雨,刮着狂风,炸雷也是一个接着一个,在天际滚来滚去,震撼天庭的闪电划破长空!我跑到正屋,发现大门开着,阿英、沙子站在门口。阿英看到我过来,哭着叫我:“哥哥,你快来看看,怎么办啊!”
我看到——大雨里,琴琴在一边跑,一边喊着:“哥哥——哥哥——”
怪了,琴琴什么时候有了个哥哥了?
我再一看,居然有一个满头红发的怪物在门外跑着,一头乱蓬蓬的长发飘成一团火焰,一身金闪闪的长衣在电光下闪着刺目的光芒!我不由得叫了出来:“怎么会有个怪物?”一边伸右手握住一根木棍。
阿英哭着说:“哪是什么怪物啊,那是龙胜啊!”
什么!我仔细一看,那怪物的脸相,竟然真是龙胜!
龙胜——怪物——琴琴——金狮子——金剑草——一霎时,我好像知道了什么,好像是沉入了千年的梦幻,又像是求索千年的难题一下子解开——就在这时,一个恶雷在我们的头顶炸响,一道炫白的闪电直劈下来,我一下子就什么都不知道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