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小姐……?
云哥哥什么?时候这么?疏离地叫过?她过??
温妍妍愣住了。
而?后才后知?后觉地开始反应过?来, 她和谢云庭没有联系的这段日子里,自己?似乎错过?了很多很多。
现在的云哥哥……好像已经不是以前的云哥哥了。
她还并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只感?到一种没由来的恐慌。好像有些独属于她的东西, 正在向未知?的地方飞速流逝。
她停下来,浑身?发着抖, 抹了抹眼泪, 打着哭嗝试探道:“谢……谢先生。我?、我?以后要?这么?叫你了吗?”
虽然对温妍妍抓不住重点这回事有些微的不耐, 但能让她改掉这个称呼也算是件好事。谢云庭眉眼清冷, 微一颔首。
温妍妍的嘴唇因为浓烈的委屈情绪而?微微抽搐, 她死死咬住自己?的嘴唇,低下头道:“原来连你也不是会一直陪着我?的……原来说好不会变的你也是会变的……”
谢云庭顿了顿, 低下头伸手?耐心理了理袖口。
他开口时, 依然是那道声?音, 可总让人感?觉他的好脾气也快要?被磨尽:“温小姐,我?希望你能听懂我?问的是你有什么?事, 而?不是你对我?有什么?评价。”
低着头的温妍妍浑身?一僵。
他看了眼手?上的腕表, 抬眼平静道:“时间不多了, 如果没有特别紧要?的事, 我?该请沈小姐登机了。”
温妍妍一下子急了:“——那我?呢?”
她还是不敢置信她的云哥哥会这么?无情,慌乱之中抓住谢云庭的袖口,哀切地道:“我?、我?要?怎么?去品香会?云哥哥……不,谢先生,是不是发生了什么?误会?你变得好陌生, 怎么?会突然这样了呢?还有为什么?会突然认识了霍太太?我?……我?相信你一定是有原因的——”
“请不要?自己?设想一些不存在的东西。”谢云庭顿了顿,避开了她说的那个称呼,“至于认识沈小姐,当然是因为查尔斯大师派我?来请沈小姐作为他的知?音去参加品香会。”
谢云庭面容冷淡, 最后一次对她礼貌道,“当然,如果你也需要?同乘的话,我?可以为玛蒂娜大师的爱徒留一个位置。最后,可以请你放开手?吗?”
她刚刚从外面淋了雨进来,一身?都?是湿漉漉的,抓住他的衣袖之后把?他质感?极好的衣袖也沾湿了。
温妍妍被他的语气吓得一缩,下意识收回了手?。
谢云庭越过?她去一边的水龙头下,卷起袖子清理双手?。
好像很避讳她的触碰。
温妍妍被他毫不留情地忽略,呼吸急促,心里一阵刺痛。
然后,她才渐渐地泪眼朦胧地感?到错愕和不敢置信。
她愣愣地回头,看了看坐在软椅上撑着脸的美人,脑子很努力才能理解清楚,作为查尔斯大师的知?音被邀请去品香会是什么?意思。
那意思就是,沈小姐,和她师父的师父,她连面都?没见过?两?次、一直仰望的那位查尔斯大师,是朋友。
而?她前不久还在这个沈小姐的聚会上向她展示自己?制作的香水,兴高采烈地说那是有可能会出现在品香会的作品。
……
怪不得人家根本就不稀罕。
怪不得她看都?没看一眼,毫不客气地回怼了自己?。
温妍妍发着怔流着泪,浑身?发抖地看沈云棠。而?在发现她的目光投过?来的一瞬间,又立刻一颤,转头别过?眼睛,自顾自擦着眼泪,不敢和她对视。
她浑身?发着热,感?觉自己?一身?的骄傲都?被抽出来碾碎了。
同样是在这个候机厅里,一个人安然地坐着,一个人狼狈地站着,而?坐着的那个人,拥有着她梦寐以求的所有东西。
二十岁的温妍妍从来没有受到过?这么?大的打击,短短一个月,她的整片天好像都?塌了。
霍先生结了婚,对她的态度只有厌烦。
云哥哥不再纵容她,眉眼之中只剩冷漠。
而?她根本不知?道这一切是为了什么?,到底为什么?——让她几乎失去了一切。
现在她只有制作香水的本领了。
温妍妍用力擦了擦眼泪。
她努力让自己?笑起来,她一定可以重振旗鼓的。不管云哥哥是因为什么?原因对她转变了态度,但她相信,世?界上的每一颗心都?能被热情融化。
看看云哥哥现在不是还给她留了一个位置去品香会吗?说明他并没有讨厌她到底,她还可以挽救这段关?系。
安慰完了自己?的温妍妍给自己?打了打气,掩下伤心,决定行程上更主动地帮云哥哥的忙,精诚所至,金石都?能为开的,何况曾经对她那么?好的云哥哥呢?
她一定可以,一定可以解除他们之间的误会,和云哥哥重归于好。
正在这时,温妍妍打了个哆嗦,她身?上的衣服还是湿的,已经在地板上滴下了一片水渍,现在贴在身?上冷得发抖。
那两?个人好像都?干起了各自的事,都?没打算搭理她。
过?了会儿,被无视的温妍妍终于缓下来,抽了抽鼻子,决定先去换身?衣服,再接杯热水喝下去暖和一下。
接热水的时候她想到了谢云庭和沈云棠,于是帮他们也接了两?杯,端着热水回了他们所在的位置。
她回去的时候,那两?人正隔着一个位置坐在长椅上,不知?道在交谈些什么?,温妍妍只看到,云哥哥的神?情很温和,很专注。
曾几何时,她也是被他这样对待的人。
温妍妍咬了咬唇,告诉自己?不能再想了。于是她快步走上去,一边走一边说:“谢先生,沈小姐,我?给你们接了两?杯热水来——”
她走得太莽撞,膝盖撞到了自己?乱放的行李箱,剧痛中一个趔趄,脚下又踩到了刚刚滴下的那滩水,就在离他们没多远的地方飞扑了出去。
完蛋了——
温妍妍失措的表情刚出现了一瞬,就看见云哥哥面上难得现出了错愕和慌乱,想也不想地向她伸出了手?。
她怔怔地看着那只手?,还没来得及惊喜,谢云庭那只手?就猛地一下击在她的手?背上,热水往另一个方向洒了出去。
温妍妍手?中的杯子就这么?脱了手?,直愣愣地摔了下去。
那两?杯热水最终只浇在了谢云庭手?上和地上。
“……”
还没结束话题的沈云棠被这个鸡飞狗跳的场景吓得顿了下,将脚往里缩了缩,表情一言难尽,很难说没有嘲讽的成分。
她酝酿了会儿,最后说:“温小姐每次出场都?很别具一格。”
温妍妍痛得眼泪都?再次涌出来了,难堪和错愕交替伤害着她,摔倒不算什么?,谢云庭最后的那一下才是致命一击。
他根本就没有担心她会摔倒,而?只是怕热水洒在了沈小姐的裙角上。
温妍妍抬头看着谢云庭垂下烫得发红的手?,就这样眼神?冰冷地看着她,她彻底崩溃了。
她哭也不敢大声?哭,只能自己?撑着地面慌忙爬起来,低头咬着下唇,推着行李箱转身?跑出了候机厅。
最后的机会也被她弄砸了。
她真的被云哥哥彻底讨厌了。
温妍妍跑到了路边,才茫然地停下来,扶着膝盖喘着气,委屈和无措都?到了极点。
不敢再见云哥哥了,可她自己?一个人,要?怎么?去品香会呢?
温妍妍直到今天,才发现自己?从前的生活为什么?那么?顺利。
好像那些便?利,每一样都?离不开谢云庭。
甚至连学习制香的机会都?是他给她的,她一直享有着这些,并没觉得特殊。
可一旦谢云庭不想要?帮助她了,她才真的发觉,她什么?都?不是了。
谢云庭才是她生活最重要?的组成部分。
温妍妍后知?后觉地感?到失去的钝痛,她在马路边蹲下来,捂着脸放声?大哭,引起无数路人围观。
温妍妍接的那杯水还是挺烫的,就算端了一路走过?来也还是刚烧开没多久,淋在手?上一瞬间就把?皮肤烫红。
沈云棠看了眼谢云庭的手?,顿时觉得温妍妍不是想暗杀她就是想暗杀谢云庭。
她看着谢云庭眼疾手?快地把?杯子打出去还讶然了一下,这反应这眼力,估计没打个十来年的棒球都?练不出来。
在看见温妍妍又一次哭着跑出去之后,沈云棠嗤笑着摇了摇头,对这位总是热衷于给自己?找打脸的女主表示难以理解。
然后对谢云庭说了声?:“谢谢谢总裁。”
不是他见义勇为,她就真的被温妍妍暗杀了。
谢云庭还站在原地,袖口往下滴着水,一动不动。
而?后他低头向自己?的手?腕看去,看上去有些失神?。
直到听见沈云棠的声?音,他好像才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来,将目光收回来,抬起头,依旧是温和的语气。
“没什么?。”
他将袖口放下来,垂着头说:“我?去清理一下。”接着顿了顿,又补充:“很快回来。”
沈云棠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跟自己?交代这个,看着他的那双漂亮眼眸露出疑惑,轻歪了歪脑袋,点了下头。
飞机马上就要?起飞了,机长来请她先上机去等,她心想这飞机都?是谢云庭的,他这么?大个人也走不掉,就安然登机了。
谢云庭一个人在洗手?间里。
灯光是暖黄色,从顶端打下来。
他低头,开着水龙头冲洗自己?的手?腕,一声?不吭,伸手?把?方向推到最热。
发烫的水流浇了下来。
那片皮肤很快发红。
还不算愈合完整的伤口被热水哗哗冲击,很快冒出了血痕,一滴一滴地滑过?皮肤流向水池里。
谢云庭的神?情一分也未变。
不知?道过?去多久,他终于抬手?,关?了水龙头。
水流哗然停止。手?腕上的剧痛让他的手?有些生理性的发抖,但他脸上依然是一片平静。
谢云庭撑着洗手?台,青筋浮现在手?腕内侧,因为他的动作,血痕速度加剧,汇向了水池中心的排水孔,被积水晕开。
他缓缓抬起头来,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沈之哲。
他舌尖抵住牙,无声?无息地念了一遍这个熟悉的名?字。
谢云庭垂眼将袖口拉下来,抬起头,走出了洗手?间。安静的空间里只有泛红的水流汇成漩涡,徐徐下落。
这架私人飞机里准备不可谓不齐全,特地装置了可以连接地面信号的设备。
沈云棠玩了会儿对战游戏,决定结束自找苦吃,下号回去看电影。
她刚起身?,谢云庭正好走了进来,轻笑道:“不好玩吗?”
沈云棠板着脸:“等我?什么?时候能赢一次游戏了可能就会觉得它好玩了。”
谢云庭顿了下,失笑,低声?说:“忘了。”
沈云棠没听清他说的什么?,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他拉开椅子,在另一台前坐下来,熟练地打开游戏,回过?头邀请她:“我?带你。”
沈云棠狐疑地看着他:“你行吗?”
谢云庭微微颔首,“还不错。”
“真的?”
谢云庭顿了下,用她最能理解的形容方式陈述:“经常赢。”
沈云棠——沈云棠立马就坐了回去。
耳机一戴,眼也不眨道:“上号!”
后辈果然很有经验,他是一个好后辈。
不仅游戏技巧成熟,并且谦虚。
打人时身?先士卒冲在前,有了好东西都?让给她捡。
沈云棠全程基本就只负责语音输出,一下“打那儿打那儿!那个人居然挑衅我?!”,一下“那边那边掉了个!快快上!”
最后那个只是对她放过?一次招就没敢再动的敌方队长被砍得只剩一丝血皮,正在麻木地盯着屏幕上那个男角色对自己?自由施展,好不容易捱到血快掉完了,正精神?一振,准备立马离开这个变态开下一局,没想到男号突然停下了动作。
躲在他后面指挥了半小时的女号走上前来,举起她那花里胡哨的刀,以微弱的伤害,劈掉了他最后一丝血。
敌方队长看着下线通知?:“……”
去你大爷的。
玩个屁玩。
他怒砸键盘。
而?这边的沈云棠则痛快地扔下键盘,摘了耳机,用她的小拳头用力捶了一下空气。
谢云庭也摘下耳机来,侧过?头问她:“好玩吗?”
沈云棠呼出一口畅快的气:“从来没有发挥得这么?好过?,你的设备都?是什么??回头告诉我?。”
谢云庭微微一笑,妥帖道:“好。”
并没有人告诉她不是设备的问题。
沈小姐还有点意犹未尽,还想再来一关?滑雪大冒险,但机上的厨师说晚餐备好了,于是她脸色有点不高兴了下来。
谢云庭安慰道:“我?帮你过?第二十六关?。”
沈云棠眼睛一亮,正要?把?手?机递给他,就突然反应过?来,狐疑道:“你怎么?知?道我?没过?第二十六关??”
对方毫不停滞,坦然地说道:“车上听见了音效。”
她还是觉得这个理由不太靠谱。
但既然谢云庭都?主动请缨,她也实在被这一关?卡烦了,就把?游戏打开,扔给了他。
扔之前盯着他说了一句:“别乱翻。”
谢云庭颔首:“不会的。”
于是,她坐在桌子这边享用着晚餐,谢云庭坐在那头帮她打着游戏。
过?了会儿,沈云棠发现他还在打游戏,出声?道:“都?凉了。”
谢云庭点点头,这才将手?机递了回去。
沈云棠本来有点狐疑一关?打这么?久他到底行不行,一打开手?机,屏幕上赫然在眼的46关?把?她给看愣住了。
她抬头看了眼刚刚慢条斯理开始吃晚饭的谢云庭,神?情有些奇怪。
然后转头看向舷窗外的夜色,拿起杯子,喝了一口饮料。
是她挺喜欢的一种口味的果酒。
沈云棠的神?情更奇怪了。
谢云庭结束用餐,一抬头,看见她蹙眉看着自己?。
他顿了顿,“怎么?了?”
沈小姐的目光充满审视。
过?了会儿,她冷不丁道:“沈之哲。”
谢云庭神?情没有丝毫可疑的变化,甚至向她表示了疑惑。
“是什么?沈小姐想要?的品牌吗?”
她抱着臂,看了他半晌,没有发现什么?破绽,但也不排除那个家伙装得有这么?精湛。
世?界上不可能有第二个这么?了解她的人。
过?了阵子,她才收回审视的目光,又喝了一口果酒,说:“我?是说我?看的一本书里的名?字,你好像这个角色。”
她看着窗外微弱的星,谢云庭笑了笑,说:“那是个好角色吗?”
“挺好的,还挺惨,从小寄养在父亲的战友家里,跟他姓,还有个妹妹,天天被妹妹欺负。”沈云棠回过?头来,轻飘飘地看着他,说。
“他这辈子可太难了。”
谢云庭礼貌颔首:“每个人都?很难。”
“嗯。”沈云棠没怎么?用心地答应了一声?,“大概是天天被欺负才被迫成了十项全能的天才吧。”
厨师来收走餐具,他向前轻轻推了推手?巾,低着眼道:“极致的角色,总有极致的成因。”
他看见沈云棠有点困了。已经过?八点了。
她撑着脑袋,看着近在咫尺的雾气般的星辉,云层底下,多少通明灯火无法窥视。
“他是个不错的哥哥。”
沈云棠喃喃道,眼睛慢慢想要?合上,声?音越来越低,“可不是像什么?云哥哥一样的人傻钱多速来的男二……”
在她因生物钟而?困顿之前,谢云庭静了下,轻声?问:“妹妹是把?他当作哥哥的吗。”
“当然……”
沈云棠实在困了,她熬不动夜,加之气压差让她格外疲惫,伏在软椅扶手?上睡着了。
谢云庭一个人将桌上的手?巾叠好,整整齐齐地放到两?边,抬手?将顶灯熄掉,只留下微弱的夜灯。
他起来将外套搭在沈云棠身?上。
谢云庭在她身?边屈膝蹲了下来,将西装外套的褶皱理平。
自言自语地慢慢说:“是的,我?知?道。”
他垂着眼睛,动作慢慢停了下来。声?线温和,轻似无声?。
“所以现在,换个身?份认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