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孙伯纶怒目圆睁,面带杀意,左梦庚毫不怀疑自己若回答是,便会身死当场,此时他已经完全被吓破了胆,再也不敢与孙伯纶对视,赶忙摇头,连称不是。
孙伯纶一把推开左梦庚,毫不客气的说道:“最好不是,你在别处为非作歹,本官管不着,若敢在我绥德卫肆意妄为,定让你付出代价,这话你回去带给你那个嚣张跋扈的父亲,下次再让我看到他的部下劫掠乡里,可不是光杀几个家丁把总那么简单了!”
饶是职衔在孙伯纶之上,左梦庚仍然不敢多言,此时他裤裆全湿,又被当众处决几十个手下,早就颜面尽失,索性灰溜溜的逃走了。
南岔沟的百姓见孙伯纶铁面无私,纷纷拍手叫好,孙伯纶并未理会,只是让古家村老在寨中划出一片空地,让麾下士卒休整一日,第二日便北上绥德。
孙伯纶骑在马上,看着周围的断壁残垣,眉头紧皱,虽说怀宁河一带并不富裕,但靠近河流,在旱灾之年,也有粮食产出,百姓尚能存活,却连遭流贼肆虐,乱兵劫掠,百姓逃亡许多,其余人也多投靠各寨、堡中,苟延残喘。
牧锋见孙伯纶脸色不悦,一直不敢说话,此次虽说杀了紫金梁,因为死伤了十几个兄弟,又与左良玉部火并,他也不敢居功,也就跟在后面。
孙伯纶知道自己这个亲卫队长虽然木讷,却是个忠心的,不想他一辈子做个杀才,事实上,孙伯纶麾下大将,包括也先、龙虎,都担当过亲卫队长一职,多受孙伯纶提点,才放到战斗步队担任要职。
“知会你手下的人,若总督府、知州衙门问起,便说紫金梁当日死在乱战之中,只是收拾战场,遗漏了,这两日才找到尸身。”孙伯纶忽然说道。
“林先生已经吩咐过了,卑职亦传令下去,知道紫金梁身份大多是亲卫队,此事泄露不出去。”牧锋低沉的声音响起。
“以后做事,多动脑子,少动刀子。”孙伯纶提醒了一句,也就打马前进。
牧锋心中更不是滋味,一时精神恍惚,心中五味杂陈,这时林天奕出现在他身边,说道:“你也莫往心里去,即便你不与左良玉冲突,昨日刑场处决之事也会发现,所杀之人也多半是左良玉部。”
“这时何故?”牧锋疑声问道,在他心里,这两日的麻烦都是因自己而起的。
林天奕道:“孙大人马上就要成绥德守备了。”
话说出口,牧锋依旧满脸不解,林天奕叹气一声,继而说道:“绥德守备乃是绥德卫之首,与以往不同了,以往孙大人所为俱是立威,昨日行事便是怀德,严军纪,明法度,才可建立秩序,有了秩序,才会有强军的基础呀。”
牧锋恍然明白,自入绥德卫以来,孙伯纶虽然治军极严,但麾下多是流贼、鞑子,以往违反军纪之事不少,孙伯纶多是得过且过,便是处罚,也从未处死,昨日杀左良玉家丁,正是为严明军纪,他很了解孙伯纶,知道他是个护犊子的,杀旁人总比杀自己人强吧。
“只是可惜,得罪了左副总兵。”牧锋心中仍然过不去,在他朴实憨厚的心中,孙伯纶这个小小守备,绝对承受不住左良玉这位副总兵的怒火。
林天奕却是满不在乎,笑道:“孙大人舍不得杀自己人,只能杀外人,总督标营杀不得,只能杀昌平军,左良玉是副总兵不假,但却是昌平镇的副总兵,他便是想报复,也是无从下手。”
牧锋虽然憨厚一些,却并不蠢,也明白了七七八八,孙伯纶属于地方卫所,昌平军却是来援客军,其想要对付孙伯纶,除了用些阴谋黑招,便是状告到三边总督那里,孙伯纶正得洪承畴赏识,又在绥德一战中立下大功,如何会处罚,而陕北如今局势安定,昌平军南下为剿贼,自然要去山西、河南,在这里呆不了许久,想要报复,又能如何呢?
果然,回了绥德,洪承畴立刻召孙伯纶前往知州衙门,好好申斥了一番,孙伯纶自然连连告罪,却拒不认错,还拿出南岔沟寨中百姓署名的文书,证明自己所杀俱是劫掠乡里,荼毒百姓的乱兵,并未枉杀。
洪承畴申斥完,却也留下了那文书,派人送到了左良玉军中,并且言明,孙伯纶已经留了左梦庚的性命,并未撕破脸,若左良玉不识好歹,便要派遣地方官员前往调查,定要查出指使家丁攻打村寨的主使。
“你与那左良玉素不相识,得罪他做什么,昌平军不日将会渡河,前往山西剿贼,这几日,你切莫再生事了。”洪承畴最后说道。
孙伯纶自然俯首称善,心中却不以为意,绥德卫以后便是自己的势力范围,容不得他人胡来。
到了崇祯五年九月底,洪承畴便率领总督标营和昌平军原路南下,回到了潼关,临走时,仍旧提醒孙伯纶要积谷练兵,整顿绥德军务,为来年中原剿贼积蓄军械,整编士卒。
而到了十月,朝廷的文书终于下来,孙伯纶被正式委任为绥德守备,更有传言,天子看完洪承畴的奏折,得知绥德千户孙伯纶以数千卫所兵,击溃流贼七个营伍,数万兵马,阵斩紫金梁,杀、俘巨寇老贼十余人,当即称赞:“孙伯纶有万夫不当之勇,当为天下卫所表率。”
此时朝中还有人对绥德一战情况存疑,而天子金口御批,让百官不再议论,连带对升任周士奇为知府的议论也消失殆尽。
公文从京城到绥德,人人皆知,陕西都司出了一个年仅二十六岁的守备,从三品的卫指挥同知官身,又被天子钦定,惹来无数人艳羡。
绥德一战后的,延安府的政治格局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孙伯纶的提议几乎都被准许,只有李文忠被调入户部之中,专司对林丹汗钱粮之事,着实让孙伯纶吃惊不小。(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