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似锦视线略微顿住, 他下意识地顺着去看,再看过去,却又消失了。
他盯着看了好一会, 奉如皋注意到了他的异常,顺着他的方向看过去。
那里只有一处焰火, 其余的什么都没有了,奉如皋以为少年是想要那里的焰火,对少年道。
“若是想要, 一会临走可以带回去一些。”
林似锦有些意外, 他最开始没有听懂,然后反应过来, 奉如皋以为他是想要焰火?
“师尊, 我看的不是那个,”林似锦略有些无语, “不必带回去。”
奉如皋略微顿了顿, 没有再说什么,领着他在角落里寻了一处座位。
看来台上的表演时间还没有到,林似锦记得方才看过的羽鹤吟纹,他在宜修城里也看过, 在大殿中四处看,试图寻找方才那抹人影。
这里的许多客人都戴着面具, 很容易理解,因为是交易的地方,相当于地下交易市场,通常彼此都不愿意透露自己的身份。
他看的有些眼花缭乱,放眼望去都是面具,有一种朦胧模糊的感觉, 找不到方才看的那一角羽鹤吟纹长袍。
那是一个很奇怪的符号,看上去像是鹤纹,又像是一个人在低声浅吟,给人的感觉很诡异。
“往日没有来过这里?”奉如皋开了口。
林似锦收回了自己的思绪,他点点头,很快有侍从上了点心和茶水上来。点心亮晶晶的,上面似乎洒了一层糖霜。
他用指尖戳了一下,点心还是热乎的,戳的时候化开些许在他的指尖上。
“师尊,我们要看的是什么戏。”
奉如皋并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因为焰火都熄灭,只剩下墙壁上的夜明珠,戏台上落了两道人影。
马上他就能知道了。
“今日戏台上,演的是千年前的故事。扶衡仙君封印万千妖邪之后便陨落了,留下来了名剑秋水,秋水剑的下落,在今日的拍卖压轴中……”
戴着面具的男子在戏台上解说了一番,林似锦捏着软乎乎的点心,他没怎么听,听见“扶衡”两个字,指尖才略微顿了顿,但是他对秋水剑也没什么兴趣,只听出来台上的人是在为自家的拍卖会打广告。
他脑海里浮现出来扶衡的神像,顺着抬头看过去,台上方才说话的男子已经消失了,又出现了一名男子。
男子一身清辉长袍,身形清俊潇洒,面上戴着锦花面具,负剑而立,剑身通体漆黑,泛着一股沉寂的幽泽。
林似锦看出来了,台上应当是扮的扶衡仙君,讲的便是扶衡仙君舍身为世的故事。
他看了一会,打了个哈欠,底下很安静,他吃了两块点心,便感觉有些困了。
台下的人似乎都看的很认真,林似锦有些犯困,他不好意思睡觉,眨了眨眼,看着台上扮作扶衡仙君的男子在舞剑,内心里在挑刺。
剑没有盛如翡舞的漂亮,身形也没有盛如翡好看,模样肯定也没有盛如翡好看。
在他心里盛如翡第一好看,他只能拿盛如翡对比,毕竟他又没有见过扶衡仙君。
这般想着,他撑着下巴,发现奉如皋看的很认真,眼神中带着些许深沉的情绪,似乎有几分难过?
林似锦眼皮子在打架,不知道奉如皋在难过什么,难过就难过吧,男人心海底针,他实在是猜不出来。
他撑着下巴渐渐地睡过去,困意越来越浓,他在半梦半醒间依稀做了个短暂的梦。
还是在大殿里,所有的客人都消失,原地只剩下一个人,戏台上有一道人影。
男子穿着同样的清辉长袍,背后负着一把通体漆黑的长剑,比方才他看见的戏台上的气质要凌厉的多,浑身散发着清冷矜贵的气息。
台上的男子回头,他看不清对方的脸,对方看着他的方向,转瞬之间到了他面前。
他听到了清冷带着阴森的嗓音。
“蠢货,多看点书,少勾引男人。”
林似锦意识立刻便清醒了,他感觉自己的耳朵仿佛被不轻不重地拧了一下,他瞬间睁开了眼,眼眸略微睁大,摸摸自己的耳朵。
耳朵仿佛还有残余的温度,方才真的有人拧他的耳朵。
还在他耳边骂他蠢货。
这已经是第三次了。
“师尊,方才有人揪我耳朵。”
林似锦后知后觉的后背发凉,他稍微朝奉如皋那边靠近了一些,把自己面前的点心也挪了挪,离方才的位置远了些。
他这么说,男人目光落在他耳朵上,视线略微顿了顿,握住了他的手腕。
很快奉如皋便松开了他,未曾发现异常,怕他不放心,在他周围布了一层结界。
奉如皋眸光略微停顿了片刻,问他,“方才你是如何察觉出来的。”
哪有人被揪耳朵了还不知道自己耳朵被揪了的,林似锦慢吞吞回复道,“有人揪我耳朵,我当然能感觉到了。”
“不止揪我耳朵,还总是骂我蠢货。”
林似锦嗓音低了下来,他该不会是沾上了什么东西吧。
他看着奉如皋眉心略微拧起来,自己心神又提起来,好一会都没有感觉到什么,仿佛无事发生。
当真是邪门。
台上的男子还在舞剑,林似锦看不进去,戳戳面前的点心,一边留意着自己不要再被看不见的东西揪耳朵。
奉如皋眼角一直留意着身边的少年,他注意到了,台上的表演分毫没有让少年有触动,少年甚至觉得很无聊,差点再次睡着。
当真是一点记忆都没有。
林似锦戳了会儿点心,点心都要被他戳化了,他于是把点心吃了,味道还不错,只要是甜丝丝的东西他都喜欢,茶水很好喝,配在一起倒是不错。
他在吃东西的时候,奉如皋就在旁边看着他,他察觉到了男人的目光,后知后觉有些不好意思。
林似锦又把点心放下来,装模作样地看台上的表演,即便没有扭头,他也能够察觉到奉如皋的目光。
存在感很强,带着许多他不明白的情绪。
看完表演他们便回去了,林似锦路上又买了些零嘴和小人儿书,当着奉如皋的面不敢买多,他们在天黑之前回到了长明殿。
林似锦原本有些纠结,不知道要不要送东西给盛如翡,他想了想,最后直接把点心放在盛如翡的窗台,留下了一张歪歪扭扭的字条。
:这是给师兄的。
留完纸条他就回去了,并不知晓一窗之隔站着一道人影。
盛如翡老远便看见了少年欢腾地抱着东西过来,在他院子门口纠结了好一会,把东西放在了窗台上,然后人又回去了。
他在窗台边查解情锁的符咒,已经一天一夜未曾合过眼。
待到少年离开之后,他打开了窗户,只见窗户边缘是油纸包的点心,摸上去还是热乎的,旁边还有一张少年留下来的小纸条。
字迹略微潦草。
指尖捏着纸条,仿佛纸条上还有残余的温度。
林似锦原本还担心奉如皋给他上锁,结果奉如皋几日都没有提此事,他在长明殿一直待到了下山的那一日。
他们几名弟子要收拾去无相山,路途遥远,需要收拾行李,行李是奉如皋帮他收拾的,给他准备了许多灵石和伤药,还有各种他觉得不大需要的东西,都为他带上了。
“在外需谨慎小心,不要轻信于人,在无相山不要迟到,更不要睡觉,去了便好好修行。”
“无相山靠近不夜城,你师兄沈不遇在那里,若是碰到麻烦,去找他。”
男人临走前对他这么交代,他点点头,表示都记下来了,心里略有些开心,因为马上就能下山了。
“我知晓,师尊放心。”
他接过了储物袋和储物戒,带上了自己的剑,听男人又道,“不要忘了之前答应的。”
林似锦一时之间没有想起来,不过无非也就是不让他和盛如翡接触,他也想不出来别的了。
“我知晓了,师尊不必送我,就在落云桥那边,我自己可以御剑过去。”
他提着自己的剑走了,出长明殿的时候转身看了一眼。奉如皋在窗边坐着,看的是他的方向,目光深长悠远。
他要离开长皋峰了。
林似锦整个人怀揣着激动的心情,在他踏出长皋峰的那一刻,他如释重负,没有情锁,他出了长皋峰。
到了落云桥那里,远远的看见了一行人,有盛如翡、春和,慕晚清,还有久违不见的宿莲,以及一名药峰的弟子。
宿莲这一个月都在禁行山,人看上去清瘦了些许,也更加的精神了。
林似锦忍了那么多天,现在终于能自由了,他看着不远处的盛如翡,眼中亮了些许,这边人多,他憋着暂时没有朝盛如翡扑过去。
“你们六人,分成三组,一组两人。去无相山的路上会有考验,这令牌你们拿着,到时候上面有提示。”
“去往无相山有无数仙门的弟子,路上可能就会淘汰一批,你们做好准备,不要还没到无相山就被淘汰了,丢我们扶光的脸。”
长老们给他们每人一张令牌,分组是他们自愿,林似锦当然想跟盛如翡一组。
春和和慕晚清的关系也不错,这两人一组,剩下宿莲和药峰的弟子一组。
他们六人分好组,一同乘纸鹤出扶光,然后去了山脚下的云中城换了马车。
马车里只有他和盛如翡两个人,林似锦现在什么都不用顾忌了,车子在平稳地向前行驶,盛如翡在和车夫不知道说什么,只显出来半边侧脸。
盛如翡方说完路线,进了马车里,角落里的少年便朝着他扑了过来。
他指尖下意识地便接住了人,少年撞进了他怀里,脸上不知是高兴还是紧张红了些许,眼眸映着他,软绵绵地在他耳边唤他。
“师兄——”
长明殿中。
奉如皋面前是一面水镜,他看着少年出了扶光,想着少年答应他的话。
不允许与别人牵扯。
不允许随意与人撒娇。
不允许再靠近自己师兄。
哪怕是坐同一辆马车,想要避开也很容易,这是他给少年的考验。
现在还没有到一刻钟,他眼睁睁地看着少年扑进了别人怀里,浑身都是欢快的气息。
整座长明殿都跟着冰冷了几分,凤卿欲言又止,随即沉默下来。
他不明白,小公子素来花言巧语,说出来的话谁都知道不能当真,为何他主子还会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