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然在寻找什么？

他忘了。

很多事情都变得模糊！

陈然开始觉得，那以往波澜壮阔的人生极其荒诞。

毕竟以前他要真的这般厉害，哪会变得如此狼狈弱小？

陈然看着四周。

陈丫丫拽着他不断哭。

而其他人，皆是绝望的离去。

这里是荒野。

夜晚的万恶之地，是恐怖血腥的。

弱小的他们想要活下去，必然要回到城池中。

离去前，他们看了眼陈丫丫，有些不忍，但终究离去了。

在生死面前，他们无法再去管别人。

“陈然，我们该怎么办？”陈丫丫茫然的看着陈然。

失去了庇护的她，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

“去城里。”陈然轻声道。

他动了动身子，站了起来，但瘸腿的他，走的太慢了。

“丫丫，你自己先回去。”陈然道。

“那你呢？”

“我慢慢走。”陈然道。

“可…可是马上天要黑了……”陈丫丫带着哭腔道。

“你不走，就要留下来陪我了。”陈然道。

陈丫丫一滞，眼中流露惊恐。

“可是你怎么办？”陈丫丫说着，抓着陈然的手却是松开了些。

“走吧。”陈然拍拍陈丫丫的脑袋。

陈丫丫看了眼越发昏暗的四周，眼中充满了恐惧。

“那…那我先走了。”陈丫丫开口，扭头就走。

她，终究只是个不谙世事的少女。

陈然抿着嘴，缓缓跟上。

但没多久，前面就是没了陈丫丫身影。

为何会变成这样？

陈然自问着。

但…却是得不到答案。

他望着四面八方越发浓烈的黑暗，好似一头巨兽，在不断吞噬着他。

“呜呜……”

渗人的叫声开始回荡。

陈然眼眸颤抖着。

但他，只能向前走着。

不知过去了过久，更不知走了多远。

陈然拖着沉重的身子来到了一个古城前。

期间，他感觉有好几头凶兽咬了他。

不过陈然忘了。

不知为何，他的记忆开始变得很差。

很多事，一下子就不记得了。

城门口。

陈丫丫站着，焦急的等待着。

看到陈然，她顿时想跑过来。

但旁边的一个老人却是拉住了她。

“丫丫，他是个累赘。你以后要一个人活着，不要再和他扯上关系了。”老人告诫。

“可是…可是……”陈丫丫眼眶很红，不知该说什么。

“这里的人没有信仰，我们不坏，但这里的残酷，注定让我们变得冷漠。丫丫，你要懂得。想要活着，就不能有太多怜悯。至少现在的你，没有那资格。”老子紧紧抓住了陈丫丫。

而陈丫丫，挣扎的也是越来越弱。

她，看着陈然走远。

而陈然好似没看到她。

只不过在陈丫丫看不到的方向，他的嘴角露出浓浓的苦涩。

原来…人间如此冰冷。

……

接下来的岁月。

在这名为不渡的古城中，多了一个瘸腿乞丐。

陈然本想着去干活。

但不知为何，他的身子越来越虚弱，好像腐朽了一般。

除了走路，他似乎再难做任何事。

每一日，他休息的时间都是超过了大半。

而有一日，他得到了一个人的施舍后，他知道自己变成了一个乞丐。

这期间。

陈丫丫来见过他。

但…只是远远的看了许久，只是在他睡着的时候丢下了一些东西。

可她不知，她前脚刚走，就被几个小混混给抢走了。

陈然不知道为什么而活着。

整天浑浑噩噩。

被欺凌，被嫌弃，被谩骂……

他卑微的像蝼蚁，更像毫无用处的蛀虫。

可不知为何。

陈然还是想活着。

毕竟死了，便什么都没了。

这一日。

一个衣着光鲜，身披袈裟，戴佛珠的佛修走过他身边。

万恶之地庞大，自然也有佛修。

他们高高在上。

他们自持有信仰，看谁都是高人一等。

对于没有信仰的人，他们毫不掩饰的流露厌恶。

可在他们的信仰中，我佛慈悲！

他们…不得不救济着这些在他们眼中犹如跗骨之蛆的垃圾。

这个佛修看着陈然，拿出一块灵石丢给他。

“我佛慈悲，望你振作起来，不要再颓废下去。”他轻声说了句，转身离去。

可他刚刚转身，一群人就是冲了过来，对着陈然拳打脚踢。

一块灵石，足以让他们争得头破血流。

而陈然，则是被殃及。

佛修没转头去看，但嘴角却是带着淡淡的讥讽。

他不用看也知道，是一群野狗争食的场景。

陈然眼眸空洞的抱着脑袋。

他不知该说什么，也不知该怎么反抗……

此时此刻，他只能承受着这份痛苦。

而接下来，陈然隔几日就能见到这个佛修。

每一次，他都会丢下一块灵石。

他的施舍并没有让陈然好转，只是让他多了几顿毒打。

而那些打他的人似乎也发现那佛修在戏耍着他，于是他们更卖力了更开心了。

这世间…总不缺趋炎附势的小人。

他们或许曾有傲骨，但在这残酷的地方，时间总归能一点一滴的将他们磨平……

陈然只能承受着。

他感受到了痛苦。

可他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也只能承受着。

原来…人间如此痛苦。

……

时间如梭。

眨眼过了十年。

时间…并没有抚平陈然的伤痛。

时间…更没有让陈然的生活好起来。

他依旧只是个瘸腿乞丐。

尽管他还没死，但却是如行尸走肉。

他已经忘了自己多久没吃东西，这不正常，但像他这般被废了的生灵并不少。

他们之前是修士，如今哪怕成了废物，原本的身体机能也能让他们活很久……

陈然并没有在意，因这对于他来说仅仅是折磨。

活着…是一次惩罚！

尽管那折磨他的佛修只是偶尔来一次。

但他，却依旧能感受到他深深的恶意。

佛的慈悲，他并没有学到。

他满心，只有扭曲的信仰。

不过陈然也没有再想这些事情。

此刻的他，也懒得想了。

唯一想的，也仅仅是什么时候才能结束这悲惨的一生。

至于以前，早忘了。

夜色下。

陈然靠着一处墙根。

寒风冷冽，吹着他越发麻木的身体。

他望着星空。

今夜，群星异常的璀璨。

恍惚间。

陈然见到一道熟悉又陌生的身影走到了他面前。

陈丫丫。

她瘦了许多。

陈然依稀能看出来。

陈然听说过，陈丫丫似乎嫁人了。

不过陈然并不确定，因为陈丫丫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来看他了。

她看了陈然许久，几次张口，都不知该说什么。

她眼圈红红的。

直到半夜，她才离去。

临走前，她哽咽道：“陈然，你说过不娶我，就带我去没有纷争的世界。这些年我忘了很多，但这事我记得的。只是…我当年却抛弃了你。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陈然隐隐约约听到，但等他睁眼，已是没了陈丫丫的身影。

几日后。

陈然听到陈丫丫死了。

那个陈然记忆中的小胖妞死在了荒漠，没有再回古城。

那一天。

陈然麻木的心刺痛了许久。

他感受到了悲伤。

但没过多久，这份悲伤都是被他遗忘了……

时间的轮转…终归是不会停止的。

陈然忘了自己待在这里多久了。

十年，二十年，亦或五十年？

陈然只觉得时间好漫长，好似过了千年，万年。

时间过去了很久。

陈然本该麻木，更该死去。

但他依旧活着。

而且每一日，都是煎熬。

身边的人，更是都变得陌生。

不渡城很大，可陈然却觉得好小，小到仅仅方寸之间……

陈然很想死去。

他感受到了时间的恶意。

原来…人间如此漫长难熬。

……

王休是一个佛修！

他或许并没有太多的信仰，但他却是虔诚膜拜着给他很大地位的诸多佛祖。

在诸天万界时，他只是个卑微的修士！

但如今，那些曾经他仰望的存在，却是匍匐在他脚下。

他变得高高在上。

尤其是在这万恶之地，面对这些没有信仰的低贱存在，他更是犹如神祗！

近些年，他最喜欢的就是调戏一个瘸腿乞丐。

那人麻木但又痛苦的眼神，让他内心充满快意。

而更让他惊讶的是，这乞丐不论怎么折磨都不会死去。

这让王休猜测这人以前绝对是个强者，哪怕被废了也很难杀死。

不过时间久了，王休也开始厌烦了。

甚至…开始觉得陈然碍眼。

这一日。

王休又是来到了那瘸腿乞丐前。

这乞丐，正是陈然。

看到王休，陈然空洞的眼神本能的一颤。

不过，今日王休并不是来虐待他的。

看着陈然，王休慈悲的笑了笑。

“这些年其实是我对你的考验，接下来我会送你往生极乐。”王休轻声道，一手抓起陈然。

陈然一怔，随后认命的闭上了眼。

四周众人，也是怜悯的看了眼陈然。

王休抓着陈然像不渡城中央走去。

那里有着一尊耸入云霄的鼎炉！

在万恶之地，每一个城池几乎都有这么一座鼎炉。

他们称之为超脱之炉。

但凡被扔入其中的生灵，都会被洗去罪孽，往生极乐。

这些年，不知多少生灵被扔入了其中。

超不超脱，万恶之地的生灵不知道。

但凡是被丢进去的，都死了。

“施主，此生由我王休送你最后一程。”王休笑道，带着若有似无的讥讽。

陈然一颤，紧紧闭着眼。

而下一刻。

狂风呼啸。

陈然被扔起，随后坠入了超脱之炉。

陈然感受到了火热，微微睁眼，发现一片炙热的火海。

这是陈然这些年第一次感受到温暖。

他笑了，悲凉凄惨。

原来…人间如此不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