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杭并不催促,只静静等着傅宸思考。半晌,傅宸闪烁不定的眸光中渐渐有了狠厉之色,他放下酒杯,正要说话。
“主子!”
屋外忽然传来一声低哑而急促的通禀,即便是隔着屋门,也能听见屋外人沉沉的喘息声,一听便是刚经历了剧烈的动作。云杭将目光从门移至傅宸脸上,见傅宸点头示意,这才对着门外的人道:“进来。”
‘吱’一声,门推开了,进来的正是方才和沈落在巷子中打斗的人。甫一进门,男人回身将门掩上,随即直直地跪倒在地上叩了一个响头:“主子恕罪,属下办事不利,方才被她发现了。”
云杭和傅宸同时蹙起眉,却是云杭看了傅宸一眼后开口问跪在地上的男人:“你怎么被发现的?她看见你的脸了?”
跪在地上的男人仍旧保持着额头抵在冰冷地面的姿势,说话的声音因为这姿势而不大明朗:“回禀云大人,她在街上好端端走着忽然蹿进了一条巷子中,属下一时情急追了进去,这才发现是被她耍了,她欲抓我,被我逃掉了。”
“她今日都做了些什么?”傅宸的目光落在桌上未饮一口的美酒上。
男子微微一怔,似是没想到傅宸还有闲情问这个,但也是稍稍回想措辞了片刻,随后老老实实答道:“她自己倒没做什么…只是她的贴身侍女在淑懿斋中与康氏嫡三小姐发生了争执。”
傅宸没有说话,云杭的眉头却拧得更紧了。摄政王妃的身手他虽然没有亲眼见过,更谈不上交手,但是她能在上殷皇宫那样戒备森严的地方,几乎不留痕迹地杀死阿严打,定然不是等闲之辈。可今日,她却让跟踪之人跑了,尤其,还是让对手毫发无损地逃掉,难道她杀死阿严打真是用了美人计?
心中有股不好的感觉,云杭忙看向傅宸:“主子,这里只怕不大安全…”
不等云杭说完,傅宸已经站起了身,他显然与云杭的顾虑是一样的。
“我这便出去放哨,您先走。”
“不。”傅宸负手而立,面上并未见丝毫慌乱,反是噙了一抹笑意,“我们在隔壁再开一间厢房便是,我倒想看看,她有多大的本事。”
说完,傅宸拂袖径直朝门口走去,云杭会意,连忙走到了傅宸前面将门打开,出门后很快便订了一间新的厢房,将一应事情办妥后,这才回到了原来的地方,而那任务失败的男子仍跪在地上,一动不动。
“你自己知道下场是什么。”
云杭站在男子近旁,俯地的男人只看得见云杭的鞋面,以及,能听见他不容置疑的声音,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的,俯地的男子直起了身子,从身后拿出匕首举到脖颈上,看也不看云杭一眼便是决绝一抹。
血流如注,不多时,男人便没了声息,而屋中,云杭也已经悄无声息地离去了。
不到片刻,沈落果然推门而入出现在了屋中。襄来楼的伙计老板俱是没发现沈落进来,而地上一片血水尚来不及打扫。
跟踪的男人一动不动匍在地上,沈落蹲下身子探了探男人的脖颈,他已然是一具不能说话的尸体了。沈落起身环顾了一圈屋中,走到了仍旧摆着酒杯小菜的桌前,目光停驻良久。
她知道跟踪之人是不会交代幕后黑手的,原本便也没打算从他的口中得知,便想着故意放他走然后跟踪而来。只是,她太过谨慎,为避免打草惊蛇,一直只是远远地跟着,直到人进了襄来楼半晌未再出现,她这才赶进来,可惜为时晚矣。
这背后之人也是十分警觉,不过这会儿功夫,竟已察觉了不妥,很快便消失无踪了。
沈落的目光从桌面上扫过,随后落在了虚掩着的窗阁之上,轻步走到窗边,那窗阁似乎是有人匆匆离去而忘记回身关严实故才虚掩着的。
又在窗边站了会儿,沈落转身走到尸体边上蹲下,伸手在尸体身上摸索了一番,除了他自尽所用的匕首,竟是一点紧要的东西也没有,更肖提证明身份的文书了。
不过无妨,原本她的目的也不在于此……
沈落站起身,不打算再从正门出去,便干脆走到了那虚掩的窗阁处掠窗而出。不得不说,这幕后人厢房的位置选的极好,襄来楼虽是临街而建,甚是热闹,但这扇窗下,却已经不是平德街最热闹的所在了,而是一处僻静的小巷,故而沈落飞身而下也并未被任何人察觉。
时间已然过去了不少,沈落这才想起芙兰来,算算芙兰应当早就回到了马车里,没有看见她的踪影指不定会着急成什么样,如此一想,沈落的步子便快了许多。
……
芙兰在马车外一刻也不消停地走来走去,时不时地张望街道深处的人群一眼,却是始终没看见沈落,甚至连出去找人的华懿,也是半晌没了动静。
如此焦急又等了许久,芙兰正按捺不住,想着要不要去找顾临晏帮忙,正在此时,芙兰却是一眼瞥见了从人群中穿出来的华懿。
“华懿!”芙兰远远喊了一声。
华懿快步走到了近前,这才开口说话,却是摇了摇头:“没找到。”
“还没找到?!”芙兰急得一只手攥成了拳头,在另一只手的手掌心狠狠捶打了几下,心中恼怒自己为何不送沈落回来,这下人不见了,皇城这样大,该去哪里找?
“好像是王妃……”石大海的声音猝然响起,他望着人群微眯着眼睛,似乎是想看得清楚些。
芙兰忙顺着石大海的目光看过去,果然是沈落!心中登时松了一口气,随即又恼怒起沈落来。
总是仗着自己会武功便这般神出鬼没…哼……心中这样埋怨着,芙兰也并不上前热络地迎接沈落,只睨着一双眼睛盯着沈落渐渐走近,脸上明明白白地写着‘不高兴’三个字。
沈落此时才走到了马车前不远的位置,这才看见芙兰的身边还站着华懿。比起芙兰的神色,华懿倒是没什么表情,她似乎一贯如此,冷冰冰如同一个器皿,即便心中焦急,面上却是浑不在意。
只是,她是什么时候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