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落不是没被人跪拜过,只是这也太突然了!
半夏和沈落皆是吓了一跳,连忙后退了两步,尤其是半夏,因雪下得大,她为沈落撑着伞,被侍卫的动作一惊,她手中举着的油纸伞倏而一晃,险些勾落了沈落发髻间的珠钗。
而沈落也没反应过来,不等她说话,那跪地的侍卫抢先一步开口:“王妃恕罪!之前我等有眼无珠,以下犯上,王爷已经教训过我们了,还请王妃饶过我等!”
一番话说完,沈落缓了半晌才回过神来,想起之前她和苏执提过一嘴搜身的事,那时苏执就很不高兴,但后来也就那么过去了,谁知道他背地里真的来教训了这些人。
若是她不进宫,大约一直也不会知道这件事。
“起来吧。”沈落站直身子朝着跪在地上的侍卫道,虽是让他起来,语气却并不平和,冷冷的,叫人分不清其中的情绪。
犹豫了片刻,侍卫到底没敢起身,仍是跪着。
看来苏执这个教训给的不轻……沈落心中想着,缓和了几分语气:“起来吧,你们只是恪尽职守罢了…”
侍卫听见沈落放缓的语气,这才起身,然不能他彻底站起来,沈落又道:“既是恪尽职守,还希望诸位以后能够一视同仁才好。”
沈落的语气分明仍是平静,但她那双鹊眼却是一紧,似乎迸射出了一道极为锐利的精光。
侍卫身子一僵,立马应声道:“是是是,王妃教训的是!”
见侍卫诚惶诚恐的模样,沈落只扫一眼,转身就朝着曲宜宮去了。
这当口张可安的死早就传遍了,裕太妃养育皇子,自然也是晓谕各宮,万沛儿好不容易走出丧子之痛,现在只怕又是难过。
一路沈落的心情都不大好,也不知是不是这个缘故,沈落所到之处,经过的宫女看她的眼神,总是带着些畏惧。
沈落当然不会想到,在宣懿门轮值的侍卫中,其中几个惯常两面三刀——在苏执面前恭恭敬敬,在沈落面前就‘恪尽职守’的家伙们,早就被撤职了,现在换上的是平素不怎么露面的几个。
不仅是侍卫,女官亦是,此前搜过她身的女官,现在也被革了职,而这消息不知怎么就在宫中传遍了,现在大到掌事的嬷嬷女使,小到浣衣洒扫的宫女太监,是个人都知道:摄政王妃很受摄政王宠爱。
那些被撤职的侍卫女官,苏执虽是摄政王,却也不能擅自处置,是以他在皇上面前参他们的是:未能恪尽职守。
明明是为了他们搜沈落的身才找的麻烦,但苏执找麻烦的理由却是:他们没搜本王的身。
摄政王的身可不是一般人敢搜的,宮卫处也只有苏执能这样进出自如,可偏是这样的特权,成了苏执报复他们的一个绝好的借口。
自然,这件事传开以后,虽是以‘未能恪尽职守’受罚,但宮卫处的人再不敢搜沈落的身了,宮中剩下的人也是一样,知道了苏执的手段,更知道了他对这位王妃的宠爱,再没哪个人敢对沈落不敬。
按理说,那些人真的不是不敬,最多算是欺软怕硬罢了,且苏执这样行事,苏景佑没借着这个机会打压打压苏执的‘特权’,也实在是令人费解。
不过这些沈落通通没想到,她只是快步朝着曲宜宮去。
因起了个大早,沈落到曲宜宮的时候,时辰还早得很,早朝大约刚散朝。
虽是白雪映照得宫中一片明亮,但凛冬时节,这时辰天色还不曾大亮,曲宜宮高高的宫门上便挂了灯,一片温煦明光。
沈落朝着曲宜宮大门走过去,远远就看到宫门口守着的人是玉芝,她今日穿了一身暖红,一看便喜庆。
“王妃!”见沈落来,玉芝十分高兴就迎上前来。
门口玉芝刚朝着沈落走了两步,随即里头又闪出一道人影来,沈落下意识看过去,便见是玉兰。
经历了小产的事,这两个丫头似乎都成长了些,玉芝还是活泼,但多了几分稳重,玉兰还是文静,眼中却添了几分坚定。
此时宫门里朝外走的玉兰并没有看到沈落,因为她边往前走,边扭着头朝后看,似乎是在跟身后的什么人说话。
“玉兰!”玉芝十分高兴地朝着门里的玉兰叫了一声。
玉兰循声转头,这才看到了快到曲宜宮宫门的沈落,自然,她的目光也从撑伞的半夏的身上扫过,眼中格外感激。
“王妃…”玉兰一步迈出了宫门,笑盈盈朝着沈落行了个礼,玉芝看着玉兰的动作,这才也想起来,连忙也行了礼。
两人只刚起身,宫门后头又走出一个人来。
沈落道了声‘免礼’,目光已经朝着里头的人看过去了。
宫门里出现的是一个微微拘着身姿,神情有些拘谨的姑娘。
大约是临近新年,大家都穿的十分喜庆,她上头穿了一件绣花纹枣红色夹袄,里头一件浅粉色上裳,下头的裙子上大朵的梅花也是枣红色的,不过只是点缀,看起来做工也不甚精巧。
里头的人看见沈落,微微一愣,随即连忙也迈了步子出门,朝着沈落恭恭敬敬行礼:“见过娘娘。”
玉芝闻言急忙摆手道:“不是不是,淼渺姐,这是摄政王妃。”
被唤作‘淼渺姐’的人脸上一白,随即又发红,立马弯了身子作势要下跪请罪,沈落反应快,立马道:“免罪免礼,这位是……”
玉兰忙答话:“这是孙嬷嬷的女儿,姓孙名淼渺。”
孙嬷嬷的男人早些年混迹花街柳巷,抛弃妻女,夫妻父女情分早已断绝,是以这孙淼渺便是跟着孙嬷嬷姓了。
之前沈落听万沛儿提起过,大约有些印象,当下神色自若,只朝着孙淼渺笑了笑:“孙嬷嬷在曲宜宮费心费力,只是难为了你,只怕新年也不能陪你一同了。”
方才自己刚说错了话,孙淼渺没想到沈落会说起这个,且初次见面,这样寒暄有些过于亲近,她怔愣了片刻,随即慌忙摇摇头:“哪里哪里!贵妃娘娘身份尊贵,能在娘娘的身边服侍,是民女跟娘亲的福气!”
见这位孙姑娘的胆子似乎是有些小,沈落也觉得自己这话有些唐突了,当即没再说什么,只笑着看了玉兰一眼。
玉兰立马会意,领着孙淼渺又朝沈落福了福身子,随后两人离开了曲宜宮。
“这位孙姑娘在宫中并无职位,怎么能自由进出皇宫?”只等两人稍微走远些,沈落问玉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