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朗问随行人员道“这怎么感觉不慌不忙的啊！？”

随行人员尴尬的道“这个……生产头嘛，经常出这样的事情，你要是仔细看，生产头就没几个手指头是好的。”

高正阳恼怒道“我跟你们说过多少次，安全规范要到位，你们就是这样到位的！？”

随行人员苦涩的道“高总，这已经很好了，今年这才是第一个。”

“才是第一个……！”高正阳气的好像想骂，但最终还是忍下来了，对秦朗道“看到没有，这还是经过改革的样子，这要是不管不问，多少人得出事。”

秦朗想了下，淮煤集团以前出事确实很常见，而且一出事就是成建制的死，至于切掉手指这样的“小事”，那恐怕就多的没办法统计了。

两人继续向前，很快来到皮带机巷道，所谓的皮带机，就是以胶带为主，负责将生产头挖出来的煤送上井的运输设施，不过皮带机不会动，而是动辄千米，以皮带机架和滚筒连接的设备，就好像是工厂里的流水线一样。

高正阳让人给了秦朗一个口罩，示意秦朗戴上，然后道“一会往前，有一块估计什么都看不到，我拉着你，你被走丢了。”

“至于么！？”秦朗哭笑不得。

“至于！”高正阳却郑重的点头，然后拉着秦朗往前，果然走了没有几分钟，忽然巷道里黑压压的一片，将整个巷道全部覆盖在里面，一走进去，就好像走进了乌云里一样，秦朗瞬间就什么都看不到了。

秦朗把一只手放在眼前，结果发现只能隐约的看见，而且眼睛几乎睁不开，只能被高正阳拉着往前走。

高正阳喊道“这是到生产头了，这群王八蛋，让他们带水作业，又没带！”

“带水情况会好点么！？”秦朗也大声喊道。

高正阳道“好，会好很多，但是……煤太潮，质量不好，到时候卖的时候，难免会难一点，所以有些矿的矿领导，不希望带水。”

“那工人不是傻么！？身体是自己的。”秦朗说道。

高正阳无奈的道“现在有谁能意识到这一点？我现在给他们定期发口罩，以前连口罩他们都不戴，很多尘肺病就是这样出来的。”

“这种环境不戴口罩！？”秦朗不敢相信。

高正阳道“不戴，一个口罩要五毛钱，一个月得换一个，再算上口罩纸一类的东西，都是消耗品，有的是不舍得花钱的，而且生产单位有句话，叫不怕煤灰，就怕矸子灰。”

“什么意思？”秦朗问道。

“煤灰能新陈代谢掉，矸子灰不行，吸到肺上就黏进去了，不过都是扯淡，煤灰也一样伤人。”高正阳说道。

很快，随行人员让生产头把活先停一下，然后用水喷洒了一遍，这视野才清楚起来，秦朗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臂，只见手臂上厚厚的一层煤灰，而眼前的工人，更是一个个好像是从煤堆里掏出来的一样，黑的都看不见人形了。

高正阳目光扫过，然后沉声道“是谁让不带水就作业的！？”

工人们面面相觑，最后班长站出来，陪着笑脸道“领导，这……这里没法带水，带水的话整个地方都黏的不行，干不起来活啊！”

高正阳沉默，最终摇了摇头，对随行人员道“该贯彻的要贯彻，我不要求你们追求速度，我要的是安全，安全还是安全！”

随行人员立即点头道“高总您放心，我们已经采购相关的设备了，等设备送来就好多了。”

高正阳叹了口气，和工人们聊了几句，询问了一下集团下发的奖金有没有发下来，平时休班给不给排，撇勾严不严重。

而让秦朗意外的是，撇勾几乎是常态性的，工人自己都已经不在意了，而所谓的撇勾，就是加班，每个班都有生产任务，你不完成，后面的人就不好干，所以很多时候都要撇勾延点把自己的生产任务干完，而这些生产任务，大概率都是超过正常工时能干完的程度。

但高正阳又没有办法制止，因为各个矿都用奖金制度来压人，也就是说生产的越多，工人到月底拿钱的时候，就能拿到越多，这种情况下，你就是不让工人干都不行，说到底，国内的人民这个年代还是穷，穷到愿意拿命换钱。

秦朗看了眼眼前这些纯黑的，只能勉强看出轮廓的工人，心里也是百感交集，忽然又想起上一世，沈幼微和秦源拉煤车的事情，心里就更不是滋味。

看了生产头，高正阳就没有带秦朗继续溜达了，两人升井后去浴室洗澡，矿上有专门的干部浴室，水都清亮亮的，高正阳此时忽然道“去工人浴室看看吧！”

随行人员一愣，但见高正阳眼神不善，又不敢阻止，只能乖乖的跟着过去，而一到工人浴室，首先传来的就是一股子味道，只见一共六个大水池子，其中还有一半没水的，其他三个里面，一凉，两热！

高正阳用手摸了一下，冷着脸道“大冬天，你给工人用凉水！？”

“这……这个是备用池，还没开始烧气。”随行人员尴尬道。

高正阳用摸了摸热水，进来的时候，他就看见工人们站在池子边上，用毛巾撩水在身上，却不下池子，当时就觉得奇怪，这一摸，好家伙，两个热水池子简直能烫死猪了。

“来，你给我脱衣服，然后下去。”高正阳黑着脸低喝道。

随行人员腿一哆嗦，这池子的温度，要是直接下去的话，那还不得烫伤，高正阳见状骂道“你自己都下不去，你给工人洗？让你们烧一池子水，就这么难么！？”

秦朗琢磨了一下，恍然道“我明白了，池子里的水烧热点，工人就下不去了，这样池子里的水脏的慢，要是有领导来检查，就能过关了，而锅炉房烧水的又不用实时照看，大家都开心，是不是！？”

随行人员差点没哭出来，秦总您他聪明了，可你特么能闭嘴么！？

高正阳咬牙道“可是工人能开心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