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琏这里星夜赶路, 七天的路程走了五日,便到了京都。
嘉康帝不等贾琏下拜, 便伸手拦住了:“爱卿快快请起,这一项平复哗变, 来回奔波,朕本不该再麻烦你,只可惜,朕想来想去,找不到合适人,只好麻烦爱卿了。“
贾琏听来听去听了半天,没听明白嘉康帝到底把自己找回来干什么。
嘉康帝却领着贾琏去了翰林院, 指着这些新科进士庶吉士对贾琏言道:“这是新出炉的庶吉士, 将来这些人大都会去掌管州县府衙,或者一省军政刑名。朕以为,一个受百姓喜欢的好官儿,不可能从寻章摘句中出来, 那是名儒文豪, 我大月朝百废待举,朕需要能够干实事牧民一方的官员。不需要书呆子。这次的张桐、水礼就是教训。论读书,他们都是两榜进士。可是,朕要他们下去收收税,他们竟然纸上谈兵,完全不管实情,差点激起民变, 这种书呆子类型的官员再多有什么用?“
贾琏心里一跳:“陛下,您这是何意?”
嘉康帝一笑,拍拍手。
翰林掌院抬头看见了嘉康帝,忙着领头跪拜。
嘉康帝抬手:“众爱卿平身!”
之后,嘉康帝将贾琏让道大家面前,介绍道:“前些日,朕曾经说过,要给你们找个能干师傅,如今,这个师傅来了,你们还不才过来拜见师傅?”
十三位尚未散馆的庶吉士闻声上前,朝着贾琏躬身参拜。
贾琏心里大约明白嘉康帝的意思,却是看向嘉康帝:“陛下的意思,让这些庶吉士去海疆官场任职历练?”
嘉康帝顿时笑了:“爱卿真乃朕之知己!朕正是此意!”
贾琏看了眼尴尬的翰林院掌院:“历朝历代,庶吉士都是在翰林院修炼三年,然后散馆放官,陛下您是不是太着急了?”
嘉康帝摆手:“不是,朕以为学习各种律法条陈,无需三年,朕决定改变从前的模式,今后庶吉士在翰林院学习一年,然后考核评定等级。余下两年则去州县一级学士政务,学习如何做好牧民一方的父母官。这些人余下两年就跟在爱卿手下历练,先让他们去海疆州县做一年辅官,再做一年主官,三年散馆的成绩,就是综合两年的政绩。参考翰林考核成绩,按照成绩高低,决定他们今后的去向。”
贾琏言道:“陛下之意,他们去海疆不是正式官员,只是历练?”
嘉康帝哈哈一笑:“话是没错,不过,爱卿若觉得他们能够担当一方父母官,朕乐见其成!”
贾琏又道:“陛下预备派遣几位庶吉士去海疆历练?”
贾琏的意思,这些庶吉士肯定分派到十三省去,一边熟悉各地的风俗,一边学习政务。待时机成熟,取代自己这些老家伙,成为朝廷的中流砥柱!“
嘉康帝摆手:“不,朕准备把她们全部派去海疆历练,三年之后,再把他们派去十三省,朕预备明年开恩科,再取一批有志之士,再交给爱卿操练他们,就跟你当初在西山操练御林军一样,让他们以一敌十、敌百,朕要全国十三省,人人都能丰衣足食!”
贾琏一愣,这是让自己做什么?替他培育官员?
可是,这不是翰林院的差事?
历来各省督府都是用翰林院操练出来的官员,至于能不能做好地方官,但凭他们自己摸爬滚打,摔得鼻青脸肿几回,也就会了。
如今什么意思,提前率打?
回到乾清宫,贾琏问出自己疑惑:“陛下的意思,是想让微臣教导他们如何做官?”
嘉康帝摆手:“错!爱卿错了,朕不是让他们学会官场的套路,学这个,六部去混就成了,朕希望他们跟着你去海疆,学会如何做一个让百姓丰衣足食的地方官。”
贾琏颔首,表示明白,却道:“朝廷十三省的情况各自不同,不是所有省份都可以复制闽浙的成功之道,要因地制宜。”
嘉康帝颔首:“朕懂你的意思,但是,首先要让他们去海疆感悟一下,一个好地方官,应当是个什么样子。朕对官员的考核跟父皇皇祖父不一样,朕不看他们文章如何花团锦族,朕就看实际,身为一个知县,不能让一县之人吃饱穿暖,你就不是一个好官。同样知府与总督也是一样,朕就一个考核标准,百姓丰衣足食,国库充盈,你就是个好官!”
贾琏颔首:“微臣明白!”
嘉康帝摆手:‘不,你不明白,朕希望这些官员在你手下历练一番,五年,十年,或者二十年之后,多出几个一如爱卿这般的封疆大吏,那便是朝廷之幸,百姓之福,朕也就安心了!“
贾琏忙着躬身大礼:“陛下缪赞!”
嘉康帝伸手搀扶贾琏:“爱卿再别谦词,朕不仅会明发谕旨,将爱卿的功绩传达到大月朝的每一寸土地。还准备让工部修建贤良祠,让张首辅带领翰林院编纂一部贤良传,专门记载我大月朝忠臣良将的平生功绩。朕想到的第一个人就是贾爱卿!”
说实话,贾琏有些被嘉康帝的说辞吓到了,他忙着跪下了:“陛下错爱,微臣所做不过职责所在,略尽绵力,实不敢当陛下如此赞誉!”
嘉康帝再次搀扶贾琏:“爱卿不必如此,这一切都是爱卿应得的荣誉!”
虽然贾琏自认为已经修炼的无欲无刚,却是被这青史留名之举感动了。
说实话,贾琏许多年没被谁感动过了。
嘉康帝算是头一个!
即便是先皇当年提拔之恩,或者是贾琏自己得中进士,他都没今日激动。
贾琏甚至没想到,自己这样的老妖怪一样的存在,还被感动的眼窝发热。
贾琏没说出口,却在心里一下了决心:君不负我,我不负君!
嘉康帝相比乾元帝,见之大方的太多了。
贾琏不禁成了整个王朝学习的典范,还有实惠。
贾琏查抄的一千万赃款,嘉康帝奖励了贾琏黄金一万两。亦即白银十万两。
贾琏这一趟进京,可谓满载而归。
贾琏回到金陵去报喜,贾赦老泪纵横,撅着屁股趴在祖宗牌位面前磕头:“老祖宗也,你们有灵啊,老祖宗也,您们瞑目吧,我贾府不仅出了阁臣,还入了凌烟阁了……”
贾政也在磕头,也在流泪,却是是不是哀怨的瞪眼贾琏,再瞅一眼宝玉,却是不敢发作。如今,他不仅不敢骂贾琏,宝玉也不敢像从前那样责骂逆子孽障!
这也是被贾赦给他梗住了。
贾政前些日子心理不顺,因为薛王氏不愿意给贾母守孝,搬回薛家的宅子去了,大有跟贾政分崩离析之意。
贾政因此骂宝玉出气,却被贾赦好一通嘲讽:“是啊,宝玉真是不肖子啊,他若是肖法你,如今还是监生,怎能可能成为天子门生呢!”
贾政终于记得,宝玉的中探花乃天子钦点,乃天子门生,他责骂宝玉孽障,岂不是说嘉康帝有眼无珠?他从此不敢再骂宝玉。
却说贾琏名利双收,极大刺激了六部官员。
当嘉康帝再次点将,选派去直隶推广新税官员时,百官争着自荐。
这是后话。
且说贾琏回到金陵,屏退了下人,身后蹦出个小厮,一下子扑到凤姐怀里。
凤姐唬了一跳:“这是谁啊?”
小厮咯咯一笑:“舅母大人好,安宁给舅母大人请安!”
凤姐看看贾琏,贾琏摊手苦着脸。
凤姐回头看着安宁:“公主怎么来金陵了?身边的人呢?”
安宁大咧咧挥手:“被我甩掉了,这会子应该还在皇宫里懵圈呢!”
凤姐再次唬了一跳:“你是偷跑出来啊?”
安宁嘻嘻笑着点头:“是啊,我不偷跑,肯定一辈子也出不来了!”
凤姐扶额:“你把人带回来,皇后娘娘该是多着急啊?”
贾琏摆手:“这倒是不必操心,我早就跟皇后联系上了。“
凤姐瞠目:“皇后知道?放任不管?”
贾琏颔首。
凤姐发愁:“公主在咱们家怎么称呼啊?”
肯定不能叫公主,那是给仇人立靶子。
贾琏言道:“就说是表姑娘,至于哪一门呢,就说是王家的老亲,不然如何会投奔你呢?”
凤姐遂跟安宁商议:“安宁啊,以后人家问你,就委屈你,说叫王安宁,是王家的表姑娘,可好?”
安宁拍手:“好啊,就说是我爹娘待我不好,我只好投奔舅母来了。”
凤姐忙道:“不可,怎么能诬陷陛下与皇后娘娘呢,就说你父亲去四川做官,蜀道难,你不方便跟着,故而来投奔我这个姑母来了,记住,是姑母,不是舅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