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在阵前炽焰刺与红莲翼的配合一击,在战斗经验丰富的精灵们眼中,不难明白那是炎魔弓调动火元素释放的神器特技。
所以他们惊叹传颂的,大都是克雷恩能够与炎魔弓如此同契的神奇。
可这次不同。
他们都看到克雷恩收起了炎魔弓。
他赤手空拳,没有施法,就这样像操纵自己的斗气魔力一样,操纵了神明恩赐的火元素……不,甚至可以说,他操控得比斗气魔力还要自如,毕竟后者还要通过固定技巧才能释放出杀伤力,而他那挥手而生的冲天光柱,不存在任何技巧的因素。
他们都领教过轰斧螳螂的防御力,连库诺依这样的刺客都承认,就算是冒险接近拿出气锥破这样的技巧,她也没信心一次破防。
托斯丽雅和卡珊在普拉薇娅的要求下抬来了一具轰斧螳螂的尸体。
火堆点燃后,围成一圈的小队成员们,趁着克雷恩靠在树下睡着的时间,一个个顺次检查着尸体的情况。
苏米雅在远处休息,和奥妮娅一起,她们两个知道内情,但同样也知道那不是能随便说出口的秘密。能否公布,需要让克雷恩自行判断。
伊莎的眼睛中闪动着狂喜的光彩,她用随身的匕首不停地戳刺着死轰斧螳螂的各处部位,激动得连声音都快要压不住,“呐,呐呐呐,这不是假的,也不是未成体,就连死掉后,外壳都结实的戳不出印子。”
“好了,伊莎,我明白。”普拉薇娅拉高法袍,谨慎地蹲在尸体旁边,用法杖的末端缓缓刮过那整齐的切口。
焦黑的粉末簌簌掉落,法杖足足刮出一个深两三厘米的凹坑,才重新碰触到坚硬的地方,迷茫的法师抬起头,对和自己同样职业的希拉曼达轻声说:“我没记错的话,这混蛋虫子连火龙之牙那样的攻击都能禁受下来,只受轻伤。”
希拉曼达点点头,“咱们都清楚,轰斧螳螂的抗性有多可怕。我是没有任何信心对它造成法术伤害的。”
重创了一只受伤轰斧螳螂的托斯丽雅心有余悸地说:“这虫子的实质防御能力也很强,剑舞·连闪可是我在战场上对付重甲的杀招,就是人类那种穿上走不动路的大金属板子,我也有信心刺出一个洞。可要不是此前就被灵能风暴撕裂出伤口,我真未必能造成有效杀伤。”
普拉薇娅扫视了一圈队友,看向熟睡的克雷恩,缓缓说道:“那么,结论很明显了。咱们的队长,公主殿下的夫婿,游侠出身的亲王阁下,有能力在一瞬间操纵火元素制造出杀伤力远高于灵能风暴的攻击手段。大家都是战斗经验丰富的精灵,知识也都很杂,想一想,各种记载中,有没有能做到类似事情的,有的话,是谁?”
火堆周围暂时一片寂静。
远远的洼地中央,似乎有什么怪物已经随着夜色降临而苏醒,令大家心悸的沉闷嚎叫传来,让他们无比庆幸没有继续顺着原路深入。
沉默持续了一段时间后,普拉薇娅再次开口,“我倒是知道一个,他的雕像,直到今天还矗立在火精灵王宫的大门外。”
“可……”希拉曼达迟疑着说,“这也太不可思议了。难道……那位大人轮回的时候可以不必遵循冥府的守则吗?那可……不是属于凡间的力量。”
“不过这倒是能解释,为什么两千年不曾同契过的炎魔弓,在他手上发挥出了应有的威力。”伊莎小声说,“所以我赞同普拉薇娅的意见。”
“咱们是格蕾希尔大人庇佑的子民啊……”托斯丽雅用药膏揉搓着腿上的伤口,脸上的表情十分复杂,“没记错的话,神话时代,这两位大人不是死敌么?格蕾希尔大人,最后就是毙命于这位之手吧。”
索亚调整了一下遮烟棚的位置,笑道:“说不定那其中有什么内情,这位大人感到愧疚,所以新生之后,就成了咱们一方的守护神……其实克雷恩也不到那种程度,算是守护者吧。”
普拉薇娅喃喃说道:“这可是个打击火精灵一方士气的大好机会。我想我该写封信给伊莉丝殿下。”
“我不觉得她们不知道这些。”布拉姆懒洋洋地用拇指点了点奥妮娅那边,“咱们在这里惊讶得一塌糊涂,公主殿下的陪嫁近卫,可完全没有什么意外的感觉。”
一直沉默不语的库诺依突然笑了起来,“原来如此……伊莉丝殿下,您还真是帮姐姐捡回了一个了不起的王牌啊。”她缓缓站直,拍了拍屁股后的土,大步走向树下,小声自语道,“这么看来,我倒也没亏得太厉害。”
外面讨论不休的同时,看似沉睡的克雷恩,正在灵魂深处的意识之海漂流。
芙伊飘在他的上方,带着歉意凝望着他,柔声说:“克雷恩,你知道我只是担心你的安危。”
克雷恩的表情显得有些冷漠,他安静地漂了好一会儿,才缓缓说:“芙伊,我已经计算好了施力的分寸,我相信那两只轰斧螳螂绝对抵挡不住,打在头部,即使不需要你传导来的援助,也已经足够致命。”
“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风险,我也要尽可能扼杀掉。”芙伊的表情也变得坚定而执拗,“只要你能平安无事,我什么都不在乎。”
“即使我不再是我?”克雷恩抬起手,肩膀的后面,淡淡的红光隐约浮现,好似已经有了两对小小的翅芽。
“在我心里,任何时候你都是你,只要你活着。”她沉下一些,端正地跪坐在他的胸膛,“任何生命都是在不断成长改变,我为什么不能把这当作你的又一次成长?”
克雷恩长长叹了口气,说:“看来,我应该用炎魔弓的闪耀星火尝试一个个狙杀才对。选择这么激进的作战方式,才给了你机会。”
从沉静下来后,克雷恩就在反思,为什么,当时发热的脑海里,会一串串划过各种冒险却畅快的战斗方式。
作为一个弓手,曾被德曼反复教导的冷静,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知不觉被激昂的战斗热情渐渐侵蚀了呢?
他伸出双手,轻轻握住了芙伊垂下的羽翼,不愿意再想那些令他困扰的事情。
“来吧,芙伊,让我好好松弛一下吧。”
他盯着芙伊雪白的身躯,红色的光芒开始在眼底流淌。
他自己都没有注意,这句话,他已经用上了命令的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