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术,也被称为禁咒。
通常是指罗特蒂亚建国后,由精英法师联盟出面整理并公告,禁止所有人学习、研究或使用的各种法术的统称。
但这种说法却并非从那时才有。
早在暗星帝国统治时期,暗裔当权者在律法明文规定的禁止事项中,就有三个法术的名字。
任何不经允许使用那三种法术的行为,都将招致最严厉的惩罚,连带所有的亲属、好友甚至是邻居。
因此那三种法术,在民间被并称为三大禁咒。成为绝对不被允许的禁忌。
它们就是魔法·复生术、召唤术·魔龙天径与苏米雅刚才提到的咒术·血魂之咒。
虽然同样都是在漫长的历史中被几乎禁绝的法术,但据说在当年暗中抵抗暗星帝国的时期,血魂之咒曾因门槛最低研习最快而成为最有效的手段之一。
正因如此,即使到了现在,在大多数人都已经不知道血魂之咒的具体效用的情况下,大家依然明白,那是一个非常可怕的、简单易学的、代价高昂的咒术。
这咒术的名字仿佛都包含了无穷怨念,一听到它,克雷恩和其他同伴都一起不自觉地哆嗦了一下。
队伍在沉默中前进了一会儿,苏米雅才又开口说:“你们可能都不太清楚血魂之咒的效果,只知道它要索取的祭礼和一些流传很广的传说。”
克雷恩和玛莎都点了点头,玛莎先说道:“毕竟是被禁止力度最强的法术,很多地方都会告诉你支付的代价有多么可怕,包括血肉、灵魂、亲属的气运和命运之弦。这么凶残的代价,我一直都以为会是个有极大破坏性威力的咒术。我真的没想到会是个诅咒。”
克雷恩接着说:“和血魂之咒相关的传说最有名的就是水精灵王室了吧。各种各样的说法我都在书上见过,里面好像还真的有些是被诅咒了命运的感觉。”
“如果大圣堂的记载没错的话……”苏米雅犹豫了一下,还是明确地说道,“水精灵王室的确是受到血魂之咒影响的最有名的家族。”
虽然知道有点跑题,玛莎还是忍不住问:“一个诅咒怎么可能影响整个家族?”
“因为那不是一般的诅咒。”苏米雅平静地说,“那巨大的献祭代价,支付的目标就是诺恩萨尔大人。所换取的效果,就是由命运天使亲自降下的诅咒。那诅咒的效果和持续时间都会因为施法者的不同而有极大区别,但即使是最短的情况下,也能持续到被诅咒的目标死亡为止。而诅咒的效果,通常都是对宿命的扭曲。”
“光明战争中,十贤者之一的米纳修斯·渎命者因得不到回报的爱而走向疯狂,在水精灵女王不断的婉拒后,于暗历997年年末,在联军大本营中当众施放了血魂之咒。让水精灵女王的血脉,从此背负上了命运天使的诅咒。”苏米雅认真思索着说,“之后英雄王罗特曾多次请求神谕,得到了确切的诅咒内容。流传出来的说法虽然五花八门,但根据我对各方典籍的总结,水精灵女王,应该是被诅咒了世世代代的恋情,女王及其以后所有的继承人,都将经受与异族相恋而不得善终的折磨,苦楚的思念,将陪伴她们直至死亡。”
“这……还真是残忍的报复。”克雷恩立刻想到了与他分隔两地不知下落的芙伊,对那种痛苦感同身受,都忘记了原本讨论的是他无法杀人的事,不自觉地问,“这种会随着血脉延续的诅咒难道就没有什么解决的办法吗?”
“有。”苏米雅缓缓解释说,“每一个血魂之咒都存在一个苛刻的解除方法。但那个方法必须付出和发动血魂之咒相若的代价才能知道。即使知道,有的也根本无法做到。所以很少有人会去尝试。”
她沉默了一下,带着些感叹说:“不过水精灵女王的诅咒是有明确解除方法的。英雄王罗特在传位给儿子之后,不顾好友、十贤者之一的米特罗蒂的坚决反对,牺牲自己求来了命运天使的指示。只要水精灵女王与异族恋人的一个后代能在极度的厄运下长大成人,血魂之咒的效果就会宣告结束。”
“米特罗蒂?”琳迪有些好奇的插嘴问道,“说的是罗特蒂亚那位比皇帝还要受人尊敬的王下主宰,至今还在守护罗特蒂亚皇朝的老怪物吗?他……他真的是从光明战争时期活到现在的?一千多岁?”
似乎不知不觉变成了轶闻讲解,苏米雅无奈的笑了笑,点头说:“虽然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方法,但他真的是十贤者中的那个米特罗蒂,有很多证据表明,他虽然变换过多次模样,但那个一直伴随着宰相之位传承下来的名字,并没有真正换过人。当然,这也有可能是敌对者对帝国宰相的污蔑,这就不用深究了。”
“回到正题。”苏米雅看着克雷恩,说,“克雷恩被禁止了杀人这种行为,会不会也是血魂之咒的效果?”
“不可能。”玛莎毫不犹豫的反对这个猜测,“首先,怎么会有人舍得付出这么巨大的代价去诅咒一个默默无闻的自然精灵,按之前克雷恩的能力,随便雇几个佣兵干掉他可是实惠多了。”
“其次,我不认为命运天使的诅咒会达成这种效果。如果扭曲的是宿命,那克雷恩的状态应该是他想杀人,但怎么也杀不死。”玛莎想了想,举了一个例子,“比如他唰唰唰的射箭,但是因为命运的安排,那些箭被风吹了被雷劈了飞一半被鸟叼走了,反正就是杀不死人。我觉得这样才比较像是血魂之咒的效力。”
苏米雅考虑了一下,揉了揉眉心,说:“也对。我对咒术了解得不太多,能想到的最接近的就是这个了。再比较有可能的,血灵桎梏会封印目标所有的激昂情绪,那样的话克雷恩就不会感到生气,连动手的欲望都会消失。还有什么呢……”
玛莎笑着拍了苏米雅一下,“好了,你又不是全知全能的主宰,不知道就不知道吧。克雷恩的身上本来古怪的地方就特别多,将来找到原因后,你可以写本东西好好记下来。现在就别再想了,咱们还在逃命呢,省省脑子多保持一下精力。”
她接着扭过头,看着克雷恩说:“克雷恩,虽然暂时想不出原因,但你说的情况既然属实,今后就必须重视起来。不能杀人和不想杀人之间的区别太大了,只要同伴们有人在,你一定要避免单独行动。任何时候,懂吗?另外,这个秘密不要再对别人提起。咱们几个知道已经很足够了。”
“嗯。”克雷恩有些沉郁的答应了一声,心底又多了几分对自我的厌弃,即使已经飞快的强大起来,却在这种意想不到的地方重重地摔倒,仍然成为了同伴的拖累。
“你也不用太难过。”玛莎用轻快的口气安慰他说,“咱们只是冒险小队,不会太经常和‘人’战斗的。你要觉得麻烦了我们,以后和野兽魔兽神兽交手的时候多出点力气就是。”
苏米雅也柔声说:“每个人都有最合适的位置,这个桶漏了,就往另外的桶里多装些水好了。”
玛莎笑着说:“是啊,我看你当参谋就挺合适,脑袋里要是时不时能蹦出几个好点子,提点不错的建议,那也挺好。”
克雷恩皱了皱眉,活跃的念头们真的开始欢快的蹦达起来。
“不用真的这就开始走神啊。傻瓜。”玛莎无奈的抬起手,在他的脑门上轻轻拍了一下。
“啊!”克雷恩却惊叫了一声,有些紧张地说,“不对,咱们不能继续沿着山路走了!”
“怎么了?”玛莎疑惑地问,对话题突然大幅转折有点不太适应。
“杜里兹他们跟着辛德拉的头在城市里搜索的时候会慢,因为那里四处都是可以藏身的地方。但如果到了山道上呢?通往北方的路只有这一条,一旦被指示明确,杜里兹他们完全可以回去骑上马再追过来!”
玛莎的猫耳轻轻抖了一下,略一思索,立刻说:“没错,沿着山道前进太危险了。克雷恩,你耳朵好用,听着点后方的动静,蛮牛,你背着辛迪莉跟好苏米雅,琳迪,你负责感知周围的危险,咱们去林子里走。一旦有人追来,就地隐蔽。”
克雷恩担心地说:“也不知道辛德拉的那颗头到底是怎么联系上咱们的。要是能有解决的办法就好了。”说着,他不自觉地看了一眼昏迷在蛮牛背上的辛迪莉。
其实每个人都在怀疑杜里兹利用了辛德拉与辛迪莉之间的血缘联系来进行定位,只不过没谁忍心在这种时候提出这个可能。
玛莎摆了摆手,“不必想了,蛮牛,你把她背稳点。咱们上山坡。如果杜里兹追过来后那个头还能找到咱们,就和他们拼了。既然在山林里,我用野性之力怎么也能叫来几个朋友,到时候未必就会输给他们。”
如果不是辛德拉惨死在众人眼前,恐怕玛莎早就毫不犹豫的丢下辛迪莉这个累赘。
很明显,大家都为之前的怀疑和判断感到了些许愧疚。也许辛德拉真的和对方有所勾结,只不过并没被看重到不会被杀的地步,但这种时候,当然不会有谁再打算深究了。
经过一个转弯后,似乎是接近了某处矿点的缘故,周围的灌木草丛都多了一股呛鼻子的粉尘味道,四处乱丢的废矿渣也让不在道路上行进的他们吃了不少苦头,连玛莎都险些一脚踩错滑个劈叉。
“掠夺式?”玛莎不满的嘟囔道,“我看这根本是毁灭式开采。波亚迪兰怎么不干脆把整个山头炸了慢慢从碎渣里头挑矿石啊。一群混蛋!”
“如果有技术,他们多半会那么做的。”琳迪咳嗽了两声,捂着嘴巴讽刺说。
毕竟还要关注着后方和周围的动静,随口的闲扯很快沉寂下去,安静地穿过一个矿洞的上方后,克雷恩打量了好一会儿下面停在洞口的矿车,确定那东西无法离开导轨单独使用后,才依依不舍的离开。
希塔里有不少上好的战马,骑着那些马匹追过来,赶上克雷恩他们应该并不需要费多少功夫。
所以玛莎的手一直都没有离开过腰上的镰鼬之咬,身上的斗篷,也一直扣着罩帽随时准备隐没在黑暗中。
没想到,他们一直走到双月分别落在不同方向的地平线上,身上的皮甲沾染上露水的湿气,漫长的黑夜即将过去,该出现的追兵还是没有任何动静。
“杜里兹还真是磨蹭啊。”玛莎忍不住打了个呵欠,紧绷了大半个晚上的神经稍微松弛了一些,“难道他们不会骑马?”
克雷恩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面颊,带着几分歉意说:“说不定是那场大火烧伤了所有的马,毕竟都带着眼罩,应该也不会躲避。”
“马应该不会蠢到原地站着变烤肉才对。”蛮牛哈哈笑了起来,这种时候追兵还没有到来的征兆,说明对方那边一定是出了什么问题,这让大家也多少有了点说笑的心情。
“前面转过弯下坡后,应该就是通往波亚拉的大道。”苏米雅在心里估计了一下,说,“我觉得咱们已经可以下到路上去走了。”
“我赞成!”琳迪立刻高高举起手掌,“我讨厌这里的蚊子。”
蛮牛哈哈笑着说:“这里的蚊子很挑食,都不怎么咬我,还挺讨我喜欢的。”
“好吧,咱们下去。不过也别完全放松警惕。”玛莎回头看着身后远处的盘山小道,“咱们正好能观察到后方那个大弯前的山路,那里过来马的话,咱们再躲也来得及。”
杜里兹真的没有追来。他和那四个火精灵,就像被辛德拉的脑袋给骗了一样,就这么消失在克雷恩他们的身后。
昏迷了整整一夜的辛迪莉在蛮牛的背上扭动了一下,呻吟着醒来,她没有再确认一次辛德拉的死,而是礼貌的要求下地自己行走,之后,就那么一边默默的抽泣,一边疲惫不堪的跟在蛮牛的身边。
“如果累了的话就说。”玛莎看她还是一副摇摇欲坠的模样,忍不住说,“蠢牛别的没有,就力气从来不缺,背你再走一段也没关系。”
辛迪莉坚定地摇了摇头,擦着眼泪痛苦的咳嗽了两声。
克雷恩正在考虑怎么安慰一下这个可怜的少女时,前方的道路交叉处突然看到了一个模模糊糊的影子。
玛莎也立刻注意到了那影子的轮廓,他们两个几乎同时低声叫了出来:“怎么会有辆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