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耻!”克雷恩咬着牙说道,箭尖立刻转向了那个打算负责报信的哨兵,微微发颤地锁定了他的喉咙。
好像不太愿意在这种地方起争执,领头的哨兵摆了摆手,放软口气说:“都消消气,只不过是个漂亮小妞,我们也不是非灭口不可。要不这样,你让她过来,陪我们玩一晚上,明天到了波亚拉,我帮你们说说好话,保证你们之后的路程畅通无阻。”
旁边的哨兵立刻附和说:“真动手弄出动静,把那些不知道憋了多久的臭矿工都惹出来,那只小狐狸岂不是更惨?说不定……你们的同伴也要跟着倒霉哦,那几个女的长的也都不错,尤其是那只小母猫,啧啧,腰细腿长胸脯大,真他妈让人流口水。”
看克雷恩完全没有放下弓箭的意思,最远处的那个哨兵不耐烦地说:“该说的我们都说了,要么滚开,要么跟我们一起乐乐。这种事大家快活总比弄得你死我活要好,那只小狐狸你们就不感兴趣吗?”
辛迪莉缩在蛮牛的身后,带着哭腔摇头说:“求求你,不要把我交给他们。求求你们。”
蛮牛扭头看了一眼克雷恩因愤怒而涨红的脸,颇为高兴地笑了笑,小声说:“还记得咱们去救那只小翼妖的时候吗?”
克雷恩楞了一下,点了点头。
蛮牛的笑容里骤然染上一丝杀气,“你不该太过计较你要杀的家伙的身份,有些人,比那时的白毛猴子其实好不了多少。”
他把长矛指向前方,矛杆紧夹在腋下,“别再有那么多无聊的想法了,杀人不对的前提起码有两个,一是有更好的解决办法,二是对方的确配的上被称为人,而不是禽兽。”
最后一个字说完,蛮牛的身躯突然爆发出激烈的斗气,疾速向前冲去。
最前面的那个哨兵惊慌的想要往一边跳开,但刚做了一个曲腿的动作,蛮牛的长矛已经在两三米外猛然刺出,尖锐的疾风突刺一瞬间就从哨兵的腰侧穿过,带出一蓬鲜亮的血花。
“混蛋!竟然真动手啊!”两个哨兵怒吼着攥紧匕首,左右散开准备夹击蛮牛。
远处的那个哨兵毫不犹豫的转身就向北方跑去,显然,他说要报信的事并不只是口头威胁而已。
“别想跑!”克雷恩拉满了弓弦,但心里似乎有一道障壁无法突破一样,撒手的那一刹那,瞄准的目标还是落在了哨兵的腿上。
那些哨兵都只穿着制式军服而没有戴任何盔甲,应该是不觉得袭击一个商队老板的女儿还会有被反击的可能。
于是那直接把膝盖骨穿透的破甲箭好好给他上了一课,要不是水临日把火元素的威力降低接近一半,那整条小腿可能都要就此告别。
被安排在这边的,当然不是什么精锐部队的前哨,即使是两人左右夹击,蛮牛也轻松的挥舞长矛应付下来,他们那堪称糟糕的匕首技巧,根本近不了蛮牛的身。
倒下那两个哨兵的翻滚惨叫在安静的夜里格外刺耳,几乎是马上,对面的几间屋子就亮起了灯。
蛮牛皱了皱眉,一记横扫逼开了夹攻的两人,毫不犹豫的向下一刺,把击倒的哨兵直接钉死在地上,提高音量说:“小野猪!解决那边那个!”
克雷恩紧紧攥着弓身,他明明已经想好了,明明觉得自己能做到了,明明……不想再让琳迪独自背负杀人的痛苦,可为什么身体,就是无法克制的感到难受呢?那翻涌的憋闷感,让他几乎喘不过气,好似有只无形的大手,不留情面的揉捏着他的心肺。
他只好转过箭,瞄准夹击蛮牛的一个哨兵的胳膊。
心里的感觉登时轻松了许多,好象一道勒紧的铁箍猛地弹开了锁。他疑惑不解的松开手,附魔箭矢顺畅的射出,红光一闪,就穿透了哨兵的肩膀。
哨兵下意识的抓住箭尾,却被灼热的火元素烫的皮开肉绽,他开口就要惨叫,但张开的嘴巴里,几乎是马上就被蛮牛的长矛塞满,随着舌面上咸腥的味道弥漫开来,他的手脚抽搐了一下,失去了所有力气。
就在这时,远处那个哨兵的惨叫也戛然而止。
所有人都忍不住往那边瞄了一眼,于是就看到了换上斗篷灰黑那一面的加兰特缓缓站起,手上的匕首还染着一片鲜红。
“不、不要杀我……我知道错了。”仅剩的哨兵恐惧的往后退去,与战斗力成正比的意志脆弱不堪的崩溃,“我们……我们其实也是被诱惑的,其实我们心里也一直不对劲,平常……平常不会这么饥渴。一定是……一定是有谁动了手脚!”
“愚蠢的借口。”加兰特飞奔过去,很小声的念叨了一句,然后突然向前一纵,那个哨兵手里的匕首还没举起来,冰冷的刀刃就刺穿了他的喉头。
发不出惨叫,捂着脖子上的窟窿,哨兵的嘴里冒出大量的血泡,伴随着细微的咳嗽一样的古怪动静。
加兰特并未停手,他流畅的踏步前移,反手又将匕首刺出,准确的扎入哨兵背后脖颈与脊骨连接之处。
再次抽回匕首后,破口袋一样倒下的,已经是具尸体。
“动静太大了。快拿上行李过去。”加兰特快步走到不远处,捡起他拿来的包袱背在背上,哑声说道。
“辛迪莉怎么办?”克雷恩平静下来后,马上意识到这个问题。
加兰特皱了皱眉,“把她带过去。看守好不要被她逃走就是。”
还好不是杀人灭口的指令,克雷恩松了口气,点了点头,转身用匕首割开绳子,柔声说:“你不用怕,我们要去一个地方临时躲避一下可能的危险。你父亲太固执了,我们不得不自己行动。你最好也跟着我们,免得遇上更大的危机。好吗?”
辛迪莉惊慌失措的点了点头,声音发颤的回答:“只要……只要你们肯保护我,到哪里我都跟着。只要……只要你们不丢下我。”
克雷恩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就像曾经芙伊安抚他的时候常做的那样,不自觉地,他说:“放心,我会保护你的。”
辛迪莉揉着酸麻的手腕,感激地说:“太谢谢了,我就知道,你们都是好人。”
“好了,马屁过后再拍。”蛮牛翻进窗内把行李递了出来,“在尸体引发骚动之前,咱们赶快过去。玛莎的耐心比我的定力还少。”
“这不是拍马屁,我真的非常感谢你,蛮牛先生。”辛迪莉抱着蛮牛随手分给她的一个小包裹,快步跟在后面小声地说。
“不要用那么古怪的称呼,绰号后面用敬称太别扭了。”蛮牛嘟囔了一句,大步走到了克雷恩和辛迪莉前面。
只要有任何可能出现危机的情况,蛮牛总是走在最前面。
看到他宽阔的脊背,克雷恩就会习惯性地感到安心。
在加兰特的带领下,他们轻松的避开了被骚动引出来的居民,很快就到达了约定的领主住处。
所有人都已经到了,包括辛迪莉的室友珊拉。珊拉没有用到变身,身上的衣裙还是之前的那套。
也对,毕竟辛迪莉刚才还在逃命。
克雷恩突然感到十分疑惑,如果哨兵们是偷袭到家里,那没理由会放过珊拉。
而如果不是,那辛迪莉为什么会大半夜独个溜到外面去?
他侧头瞄了一眼,辛迪莉楚楚可怜的脸上看不出什么破绽,他抓了抓头,心想,应不应该直接问问她呢。
玛莎一见到来的人里多了一个辛迪莉,神情就变得有些微妙,珊拉和琳迪更是直接表现出不满,一个马上往斯托纳的身上靠得更紧,一个白了克雷恩一眼,愤愤的哼了一声。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先进去吧。”加兰特快步走到远端的墙角处蹲下,用匕首小心的在地上挖了一阵,跟着掀起一小块木板,在里面摸了一会儿,猛地用力一拽。
随着一阵吱吱嘎嘎的刺耳声音,大门两侧的雄狮坐像,竟然有一座缓缓地挪开,露出一个蛮牛费点劲勉强能钻下去的地洞。
加兰特拍了拍手,把挖开的小坑重新埋好,走回到目瞪口呆的众人面前,“直接进去就好,里面有通风设施,不用担心。”
全都下到地道里后,加兰特拿出一小块火系魔晶石照明,拉动墙上一个机关,石像又缓缓地回到了原位,“直着走就可以,两个岔道都不要拐弯。最后上去就是房屋一楼的储藏室。”
“你对这屋子还真够熟的啊。”玛莎一边跟着点亮光球带路的苏米雅往前走去,一边小声说。
斯托纳有些干涩的笑了两声,带着有些复杂的情绪说:“当然,这里以前本来就是他的家。他原来的名字其实是加兰特·迪希塔·瓦尔德。”
克雷恩惊讶的说:“加兰特是之前希塔领主的儿子?”
斯托纳苦笑着说:“是啊,群星眷顾的继承者。”
“行了,”加兰特干瘪的声音打断了他们的话,“都是过去的事了。”
“夜牙小姐,你特地选这里集合,本来就有进来躲一下的打算吧?”上到房间后,加兰特关好地道的暗门,看似随意的问道。
玛莎耸了耸肩,“没错,一般这种城市的领主,家里通常都会有逃往其他地方的暗道。晚上真要出了事,咱们就可以从这边逃走。”
苏米雅笑着说:“不过我们也没想到你对这里这么熟悉,玛莎本来的计划是翻墙破窗进来,然后地毯式搜索暗道入口。这下可省了不少事情。”
加兰特的表情没有多少变化,只是平淡地说:“屋顶有一处观察台,上面应该有一个旧望远镜,不被新来的领主折腾坏的话,可以去那儿观察城市其他地方的情况。”
“很好,太感谢了。”玛莎笑着指了指辛迪莉,“这里夜视能力强的不多,辛迪莉,麻烦你去值第一班岗好吗?有情况及时下来通知一下大家。一会儿我去替你。”
辛迪莉楞了一下,跟着点了点头,乖乖往楼梯那边走去,走到楼梯口,她可怜兮兮的回头,小声说:“只有我自己上去吗?”
蛮牛看了玛莎一眼,得到肯定的眼色后,抓起长矛走了过去,“我陪你上去。有事我喊话也比你嗓门大。”
辛迪莉这才露出稍微安心的表情,拎着裙摆走上楼去。
等到辛迪莉的脚步声消失在大家头顶,玛莎马上恶狠狠地问:“谁能给我解释一下,为什么那只小狐狸会在这里?”
克雷恩不自觉地哆嗦了一下,连忙把刚才发生的事情讲了一遍。
珊拉抱着斯托纳的胳膊,小声补充说:“辛迪莉没躺下多久,就起来说睡不着,想让我陪她去湖边转转看看风景。我……我没敢答应,她就自己去了,还说找那几个哨兵当保镖就不会有事,嘲笑我太胆小了。”
玛莎摇动着尾巴说:“看起来倒像是没什么破绽的情况。脑子不够数的大小姐把安全托付给几个半路认识的逃兵,被袭击后尽力逃命,最后非常幸运的被克雷恩他们救下来。”
斯托纳点了点头,“听起来似乎就是这样。”
克雷恩小声嘟囔了一句:“可我觉得好像有点不太对劲。”
“当然不对劲。就是这样个鬼啊!”玛莎瞪圆了眼睛,“这事情漏洞多的可以用来筛沙子了!”
“辛迪莉蠢吗?咱们都是一路过来的,谁没和她说过几句话,她是那种出现在书本里就会格外受欢迎的无脑小女孩吗?”玛莎气冲冲地问,然后自己回答,“当然不是,这只小狐狸恐怕比那只胖狐狸还要精明些。她怎么可能没脑子到大半夜在这种混乱无序的地方跑出去,只为了去湖边看风景?还找了四个当天才认识的男人保护自己?”
“就算她一不小心抽了风发了病非要去,结果真的被袭击,她为什么不往最近的地方求救,反而一路跌跌撞撞跑去克雷恩和蛮牛那边?”
克雷恩犹豫了一下,说:“也许……是因为当时只有我们开着窗子?”
“就算是这样,那么,最重要的一个问题出现了。”玛莎轻轻拍了一下桌子,“作为一个兽灵,她为什么宁肯靠两条腿被绑着手一直跑到你们窗户外求救,也不肯变身逃走?这么黑的街道,变身那一下能闪瞎那四个混蛋大半天,都足够她跑去天涯海角了!兽灵当年结成联军参加光明战争的时候,和暗裔打了那么多年仗,都没出现过一个蠢到忘记变身这种天生本能的家伙。”
像是为了强调这个结论的力度,玛莎一指珊拉,“不信你找群人来追追珊拉试试,看看这么胆小的兔子会不会忘记在关键时候变身逃命?不夸张的说,我们兽灵就算是婴儿,感到危险的时候都会本能地尝试变身自保,无非是力量不足无法成功罢了。”
“我上去好好问问辛迪莉这个问题吧。”苏米雅从来不愿直接用最大的恶意来揣测他人,仍抱着一线希望说,“希望她能有个合理的解释。”
玛莎不屑的撇了撇嘴,正要开口说什么,楼上突然传来了蛮牛的叫声。
“沼族!沼族进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