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本上,克雷恩算是兑现了自己的承诺,鸡叫声传来的时候,他还睁大双眼躺在床上,等着激动地心情平复。
芙伊就在他的臂弯里安眠,那恬静的睡颜,足以让他忘记所有的烦恼和负担。
考虑了一下之后,他索性取消了这一觉,仗着精神状态良好,爬起来观赏了一会儿芙伊的睡态后,喜滋滋地收拾起了一整夜折腾造成的一片狼藉。
帮芙伊叠内外衣裙的时候,嗅着上面淡淡的香水味道,他心里还小小的荡漾了一下。
久别重逢,芙伊身上的一切仿佛都变得更加新鲜更加诱人。
不过她确实也和以前有了不少不一样的地方。
在那次分别之前,芙伊从来不会用香水,也绝不会买这种真丝的连衣裙,镂空花纹的内衣裤,擦得锃亮的漆皮高跟鞋。他挠了挠头,自嘲地笑了起来,仔细想想,那个时候芙伊就算想要打扮一下自己,又哪里来的钱呢。
她的体力比以前好了太多,入睡也是因为最后一次的纠缠宣告结束,到了该睡觉的时候,而不是应付到筋疲力尽。
看来这大半年她真的吃了不少苦。克雷恩心疼地皱了皱眉,坐在床边抚摸了一会儿她红扑扑的面颊。
应该是做了什么好梦,芙伊翻了个身,唇畔绽放出一个满足的微笑,柔软的脸颊在他的掌心磨蹭了两下,梦呓一样地哼了两声。
搬了把椅子坐到旁边,克雷恩就这么呆愣愣地盯着芙伊,无视时间流逝地看了下去。
同伴们都很自觉地没来打扰他们俩的独处世界,专注的望着爱侣的克雷恩,结果不知不觉在椅子上睡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身上多了一条毯子,克雷恩晃了晃头,视野清晰之后,才发现芙伊已经醒了,床上换了柜子里的备用床单,枕头和被子叠放得整整齐齐,屋内也打扫的干干净净,让他一时间有了这里其实是自己的家这样的错觉。
他抽了抽鼻子,敏锐地捕捉到门口飘来的饭香。
果然,下一秒,芙伊打开屋门,端进了两个热腾腾的大盒子,一看到他,就笑吟吟地说:“醒了?正好,快吃点东西吧。大家都在等着你呢。”
“等我?”克雷恩打了个呵欠,“有事吗?”
“可能是想问你考虑好了没有吧。”芙伊把盒里香气扑鼻的饭菜端出来,轻声说,“多半还是昨天关于分头行动的计划,他们应该是达成了什么默契的样子。”
“我其实没搞懂,好好的为什么要分开走。琳迪家里那边,有咱们一起不是更能帮上忙吗。”克雷恩低头贪婪地闻了一下味道,迫不及待的拿起了简易刀叉,“芙伊,我总觉得他们有事瞒着我。”
“那你就和他们好好谈谈,大家一路出生入死和你在一起,不会有什么不能商谈的事情呢。”芙伊仔细地从菜盘里挑出不合克雷恩口味的几种点缀配料,放到自己面前的盘子里,撕下一块面包蘸好浓汤递给他。
克雷恩点了点头,吃下一口,跟着惊讶地睁大了眼,连咽下去也顾不上,含着食物说:“芙伊,这……是你下厨做的?”
芙伊浅浅一笑,柔声说:“是啊,旅店老板人很好,厨房里的东西也很齐全。不费什么功夫呢。”
“明明是旅店,你又何必费这种功夫。”克雷恩嘴上这么说,叉子却已经迫不及待的伸到了香喷喷的肉丁上。
“你大半年没有回过家了,一直在找我。”她带着些歉意低下头,轻声说,“今后,不管走到哪里,我都会尽量给你在家的感觉。”
“不用那么麻烦的。”克雷恩摇了摇头,跟着考虑了一下,伸出一根手指,“一周来一次的话倒还可以。”
“不麻烦。”芙伊笑盈盈地看着他狼吞虎咽,仿佛仅仅如此自己就能填饱肚子,“我不像他们那么擅长战斗,我擅长的,就只是这些而已。”
不愿一看到她露出这种自卑的眼神,克雷恩马上说:“没关系,咱们以后可以不去危险的地方旅行,尽量在城市之间移动,接些没什么难度的任务赚钱,就没事了。”
芙伊沉默了一会儿,笑着摇了摇头,“不,不必了。克雷恩,以前你就像把生锈的刀,乐于陪着我砍砍柴割割藤条,但现在你已经被磨快了,磨亮了,已经可以打倒那么凶恶的敌人,那么恐怖的怪物。我想要跟着你,但我……不能再用刀鞘把你装起来挂在墙上。我知道,那样你不会真的开心呢。”
“我会尽力锻炼自己的。”她握紧小拳头比划了一下,“也许不如你那么厉害,但做个陪着你的匕首应该不成问题。”
“不需要。”克雷恩咽下嘴里的肉,郑重其事地握住芙伊的手,说出了从十几年前就一直想要堂堂正正对她说出的话,“我一定会保护你的。”
这场磨磨蹭蹭的午饭吃到了将近下午两点,但直到芙伊开始收拾桌上的碗碟,克雷恩才腾出心思考虑同伴们显得有些突兀的建议。
他唯一能想到的原因,就是大家在照顾琳迪的心情。
在父亲刚刚去世,芙伊和克雷恩又刚刚重逢的情况下,琳迪的心情其实不难想象。早些时候,她可能还在遐想克雷恩陪她返回隼目堡见过爸爸后,那场可能发生的订婚仪式。
而现在,属于她的幸福和快乐,被轻而易举的撕碎,零零散散地洒在地上。
感情上她无法向芙伊要求什么,甚至没有能说服自己的立场去争取什么,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祈求芙伊的大度。这对一个以骄傲来维持自尊的少女来说,不宜于一场漫长的心灵折磨。
考虑到这一层后,克雷恩反而陷入到两难的境地中。
这一路走来,他和琳迪的关系早已不能再和迷雾森林时期相提并论,那个时候欣然接受琳迪好感的芙伊,现在还会一样地大方吗?
他斟酌了好几种说辞,最后没有一种觉得合适,只好全部在肚里自己消化。
他唯一可以拿来安慰自己的,就是芙伊昨天听他说起路上的细节,尤其是他没避讳遮掩的那些亲密事件的时候,并没有露出多少愠色。
就在他苦思冥想的时候,芙伊收拾好了一切,坐在她身边,柔声说:“克雷恩,你……能让我和琳迪单独谈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