闪耀着磷光的小鱼密密麻麻地布满了水面,把漆黑一片的水潭照得无比明亮。
先前经过这里接水的时候,不少同伴遗留下了许多零碎。如今,那些东西还在,他们的尸体,却已经都留在了深邃的地穴中。
悠奇去那个布满碎骨的虫坑里找了几根比较长的骨头,用绷带裹紧水潭里捞上来的鱼剥出的油脂,勉强做成了几支能用的火把。
点燃第一根后,悠奇把它递给克雷恩,问:“感知到了吗?”
克雷恩摇了摇头,有些难过地说:“只有鱼,密密麻麻的小鱼。”
“乐观点。”悠奇拍了拍他的肩,提高声音说,“至少,那条本来该上来吃掉这些食物的大怪鱼也没有再出现,对不对?”
“可要是吃掉特尔斯就饱了呢。”塔布蕾丝扁了扁嘴,“那么大的鱼,一定很懒,吃饱估计就回去了。特尔斯的肉那么硬,估计都要消化不良。”
呃……这话和脸上的哀伤表情实在不相配啊。克雷恩无奈地摇了摇头,问:“要不要再多等一会儿?”
“要。”闷闷不乐的琳迪接口就说,“我想再多等一阵,能等多久等多久。”
“这里的地下水脉恐怕比蜘蛛网都复杂,已经十多分钟了,如果那条怪鱼会从这里出现,早该上来了。”温瑟压抑着语气中的颤抖,“我会祈求黑暗之神的庇佑,庇佑小狮子可以从其他的地方逃生。牛头骨与风嚎两家的恩情,我谨代表个人铭记在心。”
“我明白你的意思。”克雷恩点了点头,搂过琳迪低头轻轻亲吻着她的耳朵,柔声说,“琳迪,咱们必须走了。还有很多事在等着咱们。我相信小狮子不会死的,一条鱼怎么可能杀死狮子,也许将来咱们再来这里,牛头骨的酋长,就是他。”
琳迪把脸埋在他怀里抽了抽鼻子,难过地说:“除非是那样,否则……我再也不想来这片草原了。再也……不想来了。”
这片水潭本来就是他们转向的依据,非常善于记路的悠奇和丛林长大的克雷恩很快就确认了回程的路线,塔布蕾丝探到之前留下的痕迹后,大家立刻跟了上去,开始沿这个方向快速前进。
没再有什么大的波折,仅有几只捣乱的穴居野兽被悠奇和塔布蕾丝迅速斩杀。
在那片横七竖八的活尸残躯中,他们找到了垂下的绳索。
那摇曳的绳索,通往出去的路。只是爬上去的,仅剩下了他们几个。
通过长长的山洞,从远远的出口看到柔和的晨光时,他们的心头,几乎同时浮现出死里逃生的庆幸,和一种无法言喻的松弛。
“即使是断脊者护卫队的破板床,我也能睡上一天一夜。”钻过那狭窄的山缝,跟着塔布蕾丝往护卫队营地走去的时候,克雷恩很有些期待地说。
琳迪回头看了一眼,轻声说:“我更希望这会儿能有人来叫醒我,告诉我我其实还在地铺上睡觉,这些事其实都是做梦,咱们还压根没进过幽冥地穴。”
“可这不是做梦。”悠奇叹了口气,说。
琳迪没再回话,只是沉默地往克雷恩身边靠得更近。
“奇怪,”快要到达的时候,塔布蕾丝突然疑惑地说,“照理该有同胞出来接咱们了啊。她们都去偷懒了吗?”
“也许都还没起来吧。我看太阳也才刚出来。”克雷恩伸了个懒腰,有些疲倦地说,“就是已经不知道是什么日子了。”
悠奇笑了笑,给出了颇为精确的答案,“11号,土临日的早晨。红一月,这就已经过去一半了。”
“半个月……我感觉像过了半年那么久。”琳迪的神情总算轻松了一些。
但塔布蕾丝还是显得有些紧张,“不对,这里是日夜轮值的。就算护卫队员临时人手不足,也会有活尸过来看守。我……我先过去看看。”
说着,她一个箭步窜了出去,转眼就没入到树丛之中。
温瑟不解地说:“应该不会有什么势力来找断脊者的麻烦才对,腐尸岭可是鹰翼草原最危险的几处地方之一。”
悠奇似乎是猜到了什么,他沉声说:“不,鹰翼草原从去年年初就已经发生了剧变。而且,这变化必将席卷整个草原,这些大大小小的部落,都很可能将要面对有史以来最大的危险,和一个得到蜕变的机会。”
温瑟也知道一些风声,他只楞了一下,就反应过来一样地说:“你是说东翼草原狼王沃法斯发起的统一联邦倡议?”
“没错。”悠奇有些厌弃地说,“只懂得如何战斗的部落,看来也到了该学习如何耍弄阴谋诡计的时候了。”
克雷恩好奇地问:“你之前来海因涅达斯的三个月,就是为了类似的事情吗?”
“差不多。”这次难得悠奇没有隐瞒的意思,他像是故意说给温瑟听一样回答,“我们毕竟是三大佣兵团之一,这种关系整个地区未来走向的事,不可能不给予严密关注。”
“在海因涅达斯,你们选择的是风嚎氏族吗?”温瑟突然问道。
悠奇很大方地承认,点头说:“没错。实力上的第三,其实有得天独厚的优势。暗影教会的好感,应该都在断脊者这边吧。可惜,断脊者是守护氏族,只会是其他氏族的威胁,而不是竞争者。”
“不。”温瑟很坚定地说,“暗影教会的支持,一定会分给风嚎氏族大半。我会促成这件事,尽我所能。”
“其实格瑞娜只是太过于执着我拜托的事情。你应该知道她其实挺讨厌你。”悠奇扭头看着温瑟,小声说。
“但她死了。而我还活着。”温瑟挤出一个微笑,“而且,能和咆哮之狼攀上关系,并不是时常都有的机会。”
前方的灌木突然摇动起来,塔布蕾丝慌里慌张地从里面一头钻了出来,险些撞在克雷恩身上。
“怎么了?”琳迪连忙把她拽开扶稳,问。
塔布蕾丝指着营地那边,很紧张地说:“护卫队都不见了。那里……那里只剩下一个表示紧急情况的记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