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被吃掉的似乎是那只怪虫,克雷恩看得清清楚楚,那个弓手有那么短短的一两秒时间,露出了非常迷茫的眼神。
但也仅仅是这一两秒而已,紧接着,那弓手的身体就猛地一僵,木头一样直挺挺的向前倒了下去。
那蜘蛛岩石色的口器,正紧紧叮着他的脑后,之前那只怪虫,已经只剩下了一张透明的皮。
这段时间里,受控制的法师们被先后击倒救出,格瑞娜和矮人也被悠奇成功释放。
还被控制着的,只剩下了特尔斯和另一个人类弓手。
而这只蜘蛛一出现,那两个被控制者突然同时改变了攻击目标,不仅弓手一箭射向蜘蛛,特尔斯也疯了一样掉头冲了过去,完全不顾塔布蕾丝和洛森玛的围攻。
结果,那个弓手的箭射进蜘蛛体内的同时,塔布蕾丝总算成功切掉了特尔斯脑后的虫子。
最后的弓手,也就变得轻松了很多。
摸着脑后的细小伤口,特尔斯盘腿坐在地上,先是给自己两个耳光,然后不解恨一样地又给自己两拳,最后气鼓鼓的瞪着洛森玛,一副想要道歉但又不甘心开口的模样。
塞拉忙碌地救治着大家的伤口,向导提心吊胆地派出塔布蕾丝,让她看看这么一连串巨大的动静是不是已经惊动了祖达斯,如果尸龙起飞,那他们就得赶紧躲进附近的洞里。
幸好,祖达斯好像睡得很沉,广阔的空间里,依然没有看到它飞翔的身影。
看到塔布蕾丝打出安全的手势,所有人才彻底安下心来,一边咒骂着这些可恶的古怪虫子,一边等着塞拉的治疗术轮到自己。
克雷恩只受了点皮外伤,不需要治疗。他远远地离开了队伍,找了一块干净点的石头坐了下去。
不过,有琳迪在,他当然不太可能独处太久,连治疗也顾不上去排,她直接走了过来,认真地看着克雷恩的脸,小声说:“你刚才……杀人了。”
“嗯。滋味……确实不太好受。”克雷恩的神情出乎她意料的淡然,“不过我没多少后悔的感觉,甚至还有点高兴,终于,我不会再在关键时刻拖大家的后腿了。”
琳迪有些惶恐地蹲下,抬手捧住了他的脸,“克雷恩,你真的是这么想的吗?”
“没错。”克雷恩的唇角漾开一丝让琳迪感觉有些陌生的微笑,“而且,我觉得轻松了许多,我能清楚地感觉到,地穴里一直带给我的那股无形的压力不见了,一直在我灵魂深处压制着什么的阻碍,也减少了一大部分。我甚至觉得……我的状况,从来没有这么好过。”
“那你为什么不过去,和大家一起。他们……不会责怪你的。”琳迪依然盯着克雷恩的眼睛,不知为什么,总有一种隐约的不安萦绕在她的心间。
“一个原因是,我的心里好像突然多了什么东西,我需要适应一下,理顺有点混乱的脑海。”克雷恩抬起手,抚摸着她柔软细嫩的脸颊,把上面沾染的泥灰仔仔细细地擦去。
“还有其他的原因吗?”琳迪眨了眨眼,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亲昵动作弄得有点脸红。
“还有,因我突然很想吻你。而在那么多人之中,你一定会不好意思。”克雷恩帮她擦灰的手突然收紧,一把将她拉入怀中,低下头,不容拒绝的把她满肚子的疑惑都堵了回去。
塞拉有些羡慕的看了看那边,闷闷不乐的瞥了温瑟一眼。
洛森玛抱着手肘,伸脚捅了一下特尔斯,“喂,赶紧去治伤,蠢狮子。不然小心我也那样咬住你。”
特尔斯瞄了一眼瘫软在克雷恩怀里的琳迪,忙不迭连滚带爬地跑去排队等治疗了。
可能是死掉的虫子们散发出的味道飘得太远,治疗到一半,前方远处的一个洞口又爬出了不少刚才那样的拟岩蜘蛛,已经治疗完毕的成员立刻迎击过去,克雷恩加入战斗,琳迪才涨红着脸跑去塞拉那边。
比起那些袭击脑部的虫子,这些蜘蛛实在不值一提,不过几分钟,就全部被收拾干净。
趁着还没出发的功夫,克雷恩过去从尸体上补充了一下箭袋,顺便剥了一只左脚的靴子套上。
看着那个剑士的尸体,他低头站了一会儿。
他自以为应该涌现的情绪,一样都没有出现,异常的平静之中,他甚至还感到了一丝陌生的兴奋,他搜罗了一下记忆中的词汇,唯一能和那感觉符合大半的,竟然是嗜血。
他见过苏米雅的麻木和琳迪的苦闷,在看到死尸的时候也会不由自主地感到悲哀和同情,可如今,一具由他亲手制造的尸体就在眼前,而他……却感到一种嗜血的快乐。
弗拉米尔,是你……在趁机影响我吗?他皱了皱眉,往灵魂深处问了一句。
没有回应,甚至没有一丝异常的波动。
那里平静得如同之前路过的深潭,巨大的鱼浮现出来之前,根本看不到任何波澜。
大概是错把他的表现理解成了哀悼,悠奇走了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没关系的,这不是你的错。你应该把心态往乌姿的方向调整一下。她刚才还在抱怨,那个战士的脑袋硬得硌牙。”
克雷恩抓了抓头发,之前的坦诚心态突然有些提不起来,他笑了笑,只是说:“是啊,毕竟是特殊情况。放心,我没事了。”
悠奇的眼神突然显得有点疑惑,上下扫视了他一遍后,小声问:“你……感觉到自己发生什么变化了吗?”
克雷恩微笑着摇了摇头,“不,只是进来之后就一直在脑海里盘旋的那股讨厌感觉突然消失了。很轻松。”
悠奇显然不太相信这个答案,但他还是点了点头,说:“那太好了。你也过来休整一下,咱们准备继续前进吧。还是你们三个负责侦察,有问题吗?”
“没问题。”克雷恩把弓往背后扶了扶,这把遗迹庇佑之弓,如今和他仿佛有了微妙的连通感,也许,这就是德曼反复对他提起的默契吧。
这种武器成为自己身体一部分的感觉,确实不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