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拉蒙,我……其实有个秘密,我觉得……应该告诉伊格隆,可、可我又特别担心,他知道后会不那么喜欢我了。”坐在大木盆边卖力地搓揉着里面的衣服,蒂娅抬手擦了把汗,满脸担心地说。
“是那么可怕的秘密吗?”雅拉蒙坐在小凳子上,阿卡去空港养护他们的小竖琴,难得一次不在身边,“涉及……忠贞?可就我所知,翼人似乎并不像人类伴侣那么介意这种事。”
“不、不是。”蒂娅的脸红了,“我对他很忠诚,即使是……每晚像被粗木棍折磨的时候我也没想过喜欢别人。那是……是一个无心的过失。好吧,不完全是无心,可我真的没想到后果,我只能……只能欺骗自己,欺骗别人,欺骗得……我都快忘了真相。”
“那你又是怎么想起来的?”
“因为……我觉得很愧疚。”蒂娅忧伤地叹了口气,“伊格隆……那么爱我,为了我一直在忍耐很多事,我在想,把这个秘密一直带进冥府去会不会对他不太公平。”
“夫妇之间的确应该坦率,但坦率不意味着没有任何秘密。”雅拉蒙斟酌了一下,柔声道,“蒂娅,这是你需要衡量并考虑妥当的事情,诗歌里没有答案,我这里也不会有。”
这回答让蒂娅有些意外,好不容易积蓄起来的勇气扑哧就漏了大半出去,“所以,我并不应该把所有事情都说出来?”
“应不应该取决于你的判断,取决于你对你们夫妻感情的判断,”雅拉蒙轻声道,“我无意窥探你们夫妻的秘密,所谓婚姻,是生活的全方位结合,你与他是一个整体,一切都将息息相关,那么,你才是那个有能力拿主意的人。”
“那你就没有什么建议吗?就像……咱们刚认识那会儿一样。”
“我的建议和那时没什么区别。”雅拉蒙笑着伸手为她擦去了脸上的汗珠,柔声道,“蒂娅,对自己诚实。”
蒂娅茫然地点了点头,一阵清风拂过,她看到女吟游诗人的额头上,仿佛有一轮叶纹印记若隐若现,那一圈七片叶子中,不知为何有两片没跟着周围的一起发光。
她正想问这额饰是在哪里做的,那些叶子,就无声无息地不见了。
一阵莫名的恍惚闪过,她犹豫了一下,把方才所见当作了幻觉,不再理会,转而说起了别的。
这之后,蒂娅每天都在考虑,要不要把那个秘密说出来,偶尔下定了决心,晚上享受过情爱的甜蜜后,却又丧失了勇气。
她忍不住想,也许,等到怀上宝宝,多一个安全的靠山再说,会不会更好一点。
不知道天使是不是听到了她的祈求,月事本该降临的日子很快过去,而她依旧可以享受伊格隆温柔了许多的怀抱。
到圣临日一起登上观光飞艇的那天,蒂娅的例假已经迟来了足足五天。
她能感觉到丈夫的疑惑和期待,这让她也雀跃不已。
翼人男性的遗传血脉等级不论儿女皆为四,所以和均为五的大部分人类女孩通婚一直都是男翼人比较排斥的事。
但蒂娅恰好是小部分之一,在说服伊格隆家长的时候,她就不惜代价地追溯了自己的血缘关系,把民族确定为萨库森人。
那是曾被另一个民族里尔蒙人奴役多年的群体,为了反抗曾与兽灵结为同盟,多年的血脉混合后,萨库森人的女性遗传血脉等级出现了极大的变化,目前比较权威的计算方式是,儿子三,女儿八。
所以如果蒂娅怀孕,生下的儿子将有四分之三的概率是纯血翼人,四分之一可能为混血儿,如果生下女儿,则一定会是个和母亲一样高鼻梁大眼睛白皮肤的可爱人类娃娃。
伊格隆喜欢人类,喜欢地面,最近还对蒂娅说起了好几次,喜欢女儿。
她觉得,伊格隆一定会非常开心。
那么,这应该就是她坦白那件事的最好机会了吧?
保险起见,扶着观光窗边的横栏,低头望着变小了很多的起伏山峦,蒂娅先提起了自己可能已经有孕的事情。
和她预料的一样,伊格隆欣喜若狂,再加上他并不知道家里存款到底有多少,立刻提出了一堆以目前的财产根本无法实现的夸张计划。
“我想让孩子离开这座村庄,甚至……离开飞龙之脊。让她可以自由自在做想做的事,开拓眼界,最后嫁一个真正想嫁的丈夫。”
“亲爱的,孩子还不知道是男是女的。”蒂娅挽着他的胳膊,微笑着说,“你就不想要一个翼人宝宝吗?”
“嗯……”他挠了挠头,“虽然那样我也会很高兴,但……将来他可就是家里唯一一个能飞的,我没办法教他,他会不会飞不好?飞不好的话,跟我一样被其他部落的小孩子嘲笑怎么办?如果那样,我宁愿他从一开始就不会飞。”
蒂娅最近已经彻底了解了丈夫幼年时期积累的心理阴影,她知道这个话题不宜继续深入,考虑了一下,她干脆尝试着转入自己原本就想说的事情,“可你当年如果不会飞的话,就没办法……及时救我了啊。”
伊格隆微笑着吻了她一下,“不可能,如果我一开始就不会飞,那么我一定会有一双和现在一样结实有力的腿,我一定可以飞奔着跑来救你。”
“可那样……毒箭就会射中你的身躯了,你会没命的。”回想起了当初那个惊心动魄的场景,蒂娅的脸色有些发白,手轻轻抚摸着他的背后,就像那里真的中箭了一样。
伊格隆笑了起来,“那我就顾不得了,我喜欢的女孩已经吓得站不起来了,我要是转身逃掉,绝对会是一辈子的耻辱。”
蒂娅深呼吸了三次,挽紧伊格隆的胳膊,小声说:“亲爱的,如果……如果说,当初……当初遭遇袭击的时候,我……我最开始并没有真的腿软,而是直到后来……后来你中箭,我发现自己犯了大错,才失去力气的,你……会不会……变得讨厌我?”
“啊?”伊格隆扭头看向她,没有太懂她话里的意思。
她叹了口气,对着回忆之河伸出手,掀开了上层的装饰,拿出了沉在其中的真相。
“我那时只是跑得慢而已……我看你急着去照顾前面的人没注意到我落下了,我就……很生气……就想……对你撒个娇。我最开始跪倒的那下,其实……是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