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怪我,如果不是我唐公子就不会受伤,都怪我……”
一段带着哭腔的声音从床前妇人口中溢出。
紫华默然,依旧在抬手用湿了的汗巾替唐华擦汗。
不多时,唐华醒了,似乎是被呜咽声惊醒的,他开口第一句话便是,“谁在哭……”
“我,是我,对不起,唐公子吵醒你了。”妇人像在领罪一样跑到了床边。
紫华不明所以的抬头,只见她的眼睛红红的,鼻尖一点红。
这是哭了有多久。
唐华皱眉,他不明白为何有人可以因为歉意而哭得这么久,况且当时他们双方都有错,他高估了自己的实力,妄想捉那蛇来做肉食,她则过于惊慌,明明站在原地不动就好,她偏要乱动,为了救她,他只好直接用脚扫走那蛇,没曾想却被咬了一口。
他叹气,客观的说:“错不仅在你,我也有错,太过高看自己了。”
他在想,也许谢奕根本没打算把他重新召回朝廷,什么在施行计谋,全是他用来安慰自己的话而已。
唐华整个人的状态又回归成丧气满满的。
紫华结合他们现在说的话,再加上之前迷迷糊糊听见的话终于明白了,看来她身旁站着的,就是之前的两个农妇口中说的李家姑娘了。
“小妹,我想回家。”唐华看着紫华,他的眼里有着哀愁。
紫华愣了一下,不明白他早上才一副气冲冲要找肉吃的模样,怎么这会变得如此哀伤。
她点头,从椅子上站起来,抬手把唐华的手搭在自己的肩上,架着他一步又一步走出房子。
李家那姑娘欲言又止地看着他们,张了张嘴,又把嘴巴闭上了。
另一边,紫华架着唐华离开大脚大夫家没一会后,唐华从哀伤情绪中抽离思绪,终于感觉到自己的腿是能正常走路的。
他停了下来,拿走搭在紫华手上的手,不好意思道:“小妹,咳……我自己一个人走就可以了。”
紫华疑惑的看了一眼包扎在他腿上的粗布,脑海中闪过那两个小血点的画面,这才反应过来他只是被蛇咬了,并没有扭伤腿什么的,她忙松手。
两兄妹此刻都感觉有些尴尬,怪不得他们刚才出来时,那些村民都一脸奇怪地看着他们,大脚大夫更是,之前宣布唐华没事的沉静面容全瓦解,嘴张开,一脸疑惑又惊奇地看着他们。
折腾了好一会,紫华和唐华回到家时,时间已经不早了,大概做完一顿饭,天色就会暗下来的样子。
紫华把手洗净,把吊在井底冰着的猪肉提上来,稍微洗净猪肉上沾着的尘粒。
她提着那块肉走到厨房,提刀就是给肉块做了一顿整容。
厨房内响起一片刀在斩东西的“咚咚”声,不久瓦顶上升起一片浓烟,有香味顺着厨房门被凉风吹进了里屋。
唐华吃多了素菜,此时闻到这股不同寻常的香味,压不住好奇与期待,他走至厨房。
刚进门就恰好看见锅内已经炒好,由红变白的肉,在一片翠绿中,那犹如明珠般泛着明亮光泽,连带给它作陪衬的青菜,也泛着与往常不同的亮绿。
闻到肉味,便想到它咀嚼在口中的柔嫩口感,他不禁吞咽几口水,有大量唾液在他口中分泌着。
“哥哥,能帮我把菜端进屋内吗?我再炒一道菜就可以开吃了。”紫华一边用勺子把菜舀上瓷盘,一边如是说。
唐华如捣蒜般点头,心急地接过瓷盘,不小心被那盘底的热气烫着指头,他迅速用另一只手抓着瓷盘边,吹了吹被烫到的指头,微微向上勾的嘴角却始终没有因这股滚烫而下垂。
他把热菜放置在饭桌上,便自觉去点亮烛,为这一室灰暗,寻得一处光华。
他又坐在桌旁等了一会,见紫华迟迟未归,他手痒的伸进盘内抓了一块肉放进嘴内,心满意足的喟叹一声,早前的丧气因这一片肉消散不少。
他突然觉得,就这么简单的过一辈子也不错,不必每一天都过得提心吊胆,生怕自己一个没做好,连累自己的妹妹,或是与自己出生入死的兄弟。
想起他的那帮兄弟,不知道他们过得如何了。
思绪渐回到当年策马奔腾,击败无数乱军的日子间,紫华刚好捧着第二道花生煮猪手的菜上来了,闻到那更浓郁的肉香,唐华瞬间回神,忙拿起桌上的碗盛好两碗满满的热饭。
晚饭在沉默中进行,以一声饱嗝结束。
紫华吃饭吃得忙,并没有唐华吃得那么快,想起他今天受伤,她随口关心道:“哥,你还要吃吗?要吃的话,我再去煮些饭。”
“啊,不用了。”唐华迅速地回紫华,头却低着,没有抬眼看着她。
实在是太不好意思了,整整一盘白米饭,有四分之三全是他吃的,他吃得高兴,一时就没注意到自己的妹妹也在吃饭,不知不觉把盘内剩下的饭全吃光。
想起自己被贬后,身无分文在街上游荡,要不是逃出冷宫的紫华找到自己,他怕是要么做乞丐,要么去帮人做事,下半辈子要在看别人眼色中度过。
只是有妹妹接济自己是很好,可他此刻因这顿饭暂时忘记自己那些伟大抱负后,才发现自己一直以来都在吃着软饭,并未为两人家道中落的这个家付出些什么,心中愧疚渐浓。
紫华不知道唐华心里想什么,只是感觉到他刚因吃饱饭而明显愉悦的心情,突然又呈直线下落回归先前的情绪低落,她不由为他的情绪多变而皱眉。
为让唐华情绪再次高涨,她在晚间两人吃完饭有半个时辰后,敲了敲他的房门,给了他两串冰糖葫芦。
虽然现今天热,可她在把糖果买回来后,就迅速把它们平整放好,再放在井底凉着,原本松散的糖浆又再次凝结了。
唐华看见凝结得很好的糖浆,直觉惊喜,他感觉自己的妹妹就像台上会变戏法的人,总是在不经意间,给他一个惊喜。
吃着那两串冰糖葫芦,唐华觉得自己该把朝廷之事先放一边,首要做的是过好眼下日子,至少哪天轮到他给自己的妹妹买糖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