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泽拉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个人。

——艾伦·华斯坦。

她穿着苍蓝色的冒险者服装，金色的头发在夜空起舞，金色的瞳孔摄人心魄。

艾泽拉将药剂喝了下去，顿时感觉好了许多，不只是晕晕的脑袋，就连受伤的脚踝都好了。

"真亏你能找到我。"艾泽拉滑坐在巷口，朝天上看，却被屋檐遮住，看不到星星。

"我只是路过..."

艾伦的身上有些血迹。

任务失败了，那群运货的人跟他们打了起来，他们当然打不过艾伦，所以使用了元素弹，整整一箱的元素弹。

艾伦在最后一刻带着菲米逃出了爆炸范围，不过身上沾染了那些人的血肉。

不久前她刚回城，法克带着小队去向弗利嘉汇报情况了，叫艾伦自己现在外面等等。

"我听说...我曾经伤害了你的父母。"

艾伦率先开了口。

"所以你才会那么讨厌我。"

艾泽拉默不作声，她坐在地面，有些颓废。

"杀了我吧。"艾泽拉开口了。

艾伦一愣。

"总有一天我会杀了你的。"艾泽拉说，"从现在开始，不管用什么方法，我都要杀了你，今天不行，就明天，明天不行就明年...总有一天你会老，你老了就没办法动了，到了那个时候我再拖着同样衰老的身体去找你，然后杀了你。"

艾伦沉默了一会儿，从腰间抽出了她那把经常使用的细柄剑。

她把剑尖对准了艾泽拉，漂亮的小脸有些淡漠，但眼睛里却是一片哀伤。

"你想杀了我，不用等到变老..."

艾伦翻转手腕，细剑在空中轻快地转了一圈。

她握着剑尖，手里流下鲜血来，将剑柄对准了艾泽拉。

"现在就可以。"

艾伦说，"这是我应得的。"

艾泽拉没有接过剑柄，她抬起头来，反倒是用一种戏虐的眼光看着艾泽拉。

"真好笑，你都不用确认一下'传言';吗？也许白客说的是假的，是我骗他的。"艾泽拉的语气冷淡。

"不会的。"

艾伦摇摇头。

"你不会是骗人的。"

"你凭什么这么说？"艾泽拉冷冷地看着她，紧抿着嘴唇。

"你的眼睛不会骗人...我能感到你很悲伤..."艾伦有些弱气地说道。

"你能感到我的悲伤？"艾泽拉似乎是被刺激到了，握住剑柄，拔剑而起。

细剑接触到了艾伦的脖颈，艾泽拉眼里的愤怒暴涨，有那么一瞬间她感觉自己的手都在控制不住的发力。

而事实也的确是这样。

剑刃微微陷进了艾伦脖子的皮肤，洁白如瓷器般的皮肤渗出血珠来。

"我的爸爸妈妈！"艾泽拉大吼，"他们是我的一切！没了他们我在这个世界上什么都不是，而你却杀了他们，夺走了我的一切，然后跑来跟我说你能感到我的悲伤？你什么都不懂！你不过是个小人，我曾经对你那么好，把我最好的保罗交给你，而你却夺走了我的一切！！"

保罗...

那只小熊...

艾伦终于明白了它的来历，也终于明白了它为什么会一直陪在自己身边，自己为什么一直没有丢弃它，即便它的毛发已经掉光不再可爱...

"我的爸爸妈妈就是我的世界，我的世界就这么大...你却毁了它。"

艾泽拉的眼泪不停地流，这么多年来她从来都没有像现在这样掉过眼泪，即使是在流浪的那段日子里被人所唾弃，捡别人吃剩下的东西，在垃圾堆里跟野狗抢食...她都没有掉过一滴眼泪。

"抱歉..."

艾伦闭上了眼睛，仿佛认命。

此刻她明白说什么都是徒劳的，自己杀了艾泽拉的双亲。

——杀人偿命。

就是如此简单。

不过她还是想要对艾泽拉说抱歉。

真的。

真的很抱歉，伤害了你的父母，夺走了你的一切。

如果可以，艾伦愿意用这条生命去弥补艾泽拉所失去的东西。

但人类不是龙王，死者无法苏生。

对于自己缺失的那段记忆，艾伦曾经还很在意，不过在见到了艾泽拉之后，心里对过去失去的记忆的那一点留恋也完全消失了。

但现在她有点想要再次回忆起那段记忆了。

不是为了证明什么，她只是想让自己的痛苦一点，再痛苦一点，这样艾泽拉或许会好受一些。

曾经她见过杀人犯被处死的场景，罪犯被砍下头颅，所有人都在高声叫好。

当时弗利嘉牵着她的手说：

艾伦，即使是掌握了力量，也绝对不能滥杀无辜。

艾伦深深地把这句话记在了脑海里，因为自己是要保护人们的存在。

可在那之前，她却已经杀死了两条无辜的生命。

受害者的亲人用杀人犯的血来告慰受害者的在天之灵。

那么艾泽拉就该用她艾伦的血来祭奠自己的父母...

艾泽拉的握剑的手极紧。

她一点一点的用力，手腕颤抖着，这将是她第一次杀人，杀死的是自己的仇人。

也许今晚过后，当艾伦的尸体被发现时，自己将会遭到整个莱布拉的追杀吧？

下场会怎么样艾泽拉并不知道。

但她现在只想为父母报仇！

啜泣声响了起来。

艾泽拉发现自己用不了力...她用不了力。

剑刃再也无法往艾伦的脖子里深入哪怕一毫米。

"用力啊..."艾泽拉的声音颤抖着，"给我用力啊！"

可无论她怎样喊叫，手上的力气都无法再加大了。

废物！

废物！

艾泽拉骂着自己。

等待了这么多年的机会现在就在眼前，而她却因为害怕下不了手。

"给爸爸妈妈报仇啊！"艾泽拉几乎快要握不住剑。

艾伦睁开了眼睛。

她踌躇了一下，有些担心的说，"要我帮忙么？"

细剑掉在了地上。

艾泽拉抱头蹲防，痛哭流涕。

为什么自己这么窝囊，给不了队伍里的同伴一个安稳的生活，给不了他们好吃的食物，就连保命的装备她都给不起。

...甚至连杀死自己的仇人都做不到。

艾伦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我...真的是个废物。"艾泽拉的嘴角拉扯着。

"我，会赎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