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炎炎,热浪滚滚。
陆丰刚迈步走上桥头,就见年轻僧人缓缓睁开双眼,停止颂经,站起身来,身旁环绕的经文异像消失不见,单手竖起执礼:“阿弥陀佛,小僧法号证心,见过道友!”
“无量天尊,贫道茅山明,见过道友。”
眼见这年轻僧人自报家门,又称他为道友,想必是因为他此刻身上穿着的这件略显褴褛的杏黄道袍,故而陆丰也回上一句。
“道友前来的路途,可有遇到什么人?”
自称证心的年轻僧人问道。
“在歇息时遇到一男一女。”陆丰回道。
“道友此来,可是那二人所为?”
“无量天尊,贫道在瀑布前,魁梧汉子告知可从此桥通往彼岸,贫道便一路赶来。”
“阿弥陀佛,道友当真是福缘深厚,若非此时正值晌午,烈日当空,世间阳气最为顶盛,恐怕道友早已被那二人所化厉鬼加害!”
二人,厉鬼?
陆丰闻言眉目微皱。
他乃是铜甲尸,又有日巡凶神这个可白日行走,捉鬼拿妖,吞魂食魄的技能在,怎么会分辨不出鬼物的真假呢。
再者说,现在烈日炎炎似火烧,当时诸邪退避三舍,什么样的鬼物敢出来找死。
不过。
陆丰却是不管那什么一男一女是否是鬼物,他现在想做的就是将眼前僧人吸血。
正当他迈步上去,准备暴起袭击时,这自称证心的年轻僧人又道:“道友一路至此,可是受到省城林九的邀请,前往支援的?”
陆丰闻言,脚步一顿,用着模棱两可且不置可否的语气说道:“哦?”
“听说是林九的那俩徒弟,去看鬼戏,被迷住了,故而设计将看守的阴使短暂迷晕了一阵子,使得群鬼出逃,这才让我等前去。”
证心解释道。
“这样啊。”陆丰脸上展露诚实笑容,“贫道只是云游至此,并未收到林九的邀请。”
“道友虽没有收到邀请,但也可以跟随小僧一起前往省城,想必那林九必然欢迎。”
“如此盛况,贫道自然不能缺席。”
“此言大善,待小僧将在这里游荡的二鬼超度,便与道友起身前往省城。”
“二鬼?”
“不错,二鬼!原是被妖魔蛊惑,丧命于此,化为厉鬼而不自知,一次次往返此间。”
“……”
悬崖峭壁,吊桥横空,有年轻僧人跌珈而坐,有杏黄道袍的俊朗青年站立如松。
伴随着言语交谈的深入,陆丰终于弄清楚这自称证心的年轻僧人所言的“邀请”了。
林九的徒弟秋生与文才捉弄阴使,使得群鬼出逃,这正是《僵尸至尊》的剧情,早已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悄然展开。
正当他准备回忆剧情时,一道宛若出谷黄鹂般的清脆女声自身后的林中传来。
“师兄,我们快到吊桥了,不知道黄公子有没有在等我们啊?”女声带着羞涩与稚嫩。
“应该在的吧!”
粗犷男声声音中带有些许疑惑。
黄公子何其风流,家世显贵,自己等人与之相比,不过是乡下的泥腿子罢了。
她真的会等吗?等自己?等小师妹?
两人拨开拦路荆棘藤蔓,抬眼望去。
却知晓是之前在树林中见过的道长,与从未见面却似曾相识的年轻僧人。
挎刀少女还未从林中出来,便高声呼喊道:“黄公子!我跟师兄来了!你在哪?”
清脆飒爽的女声跟随着微风,蜿蜒在这悬崖峭壁之间,造就声声回音。
“师兄,黄公子为什么没来啊?”
挎刀少女望着吊桥前的俩人。
偏偏不见那日思夜想的梦中人,转过头娇憨的问着自己的师兄,一如练刀时询问着师兄是否练错一样,那时是自己剑道上的事情,现在则是少女怀春时的点点爱意。
黄公子。
那夜风流,少女怀春,翩翩浊世佳公子,一如金风玉露初相逢,胜却人间无数。
魁梧汉子听到自己小师妹的话语,心中也在询问自己,“为什么黄公子没有来啊?”
他也很想问,为何自己到了她却没来,他很想扳过小师妹那张人畜无害的脸庞,大声呵斥,她不是公子!
那夜快活,才知女扮男装不只是说书里的故事,亦是那夜最为真实的写照。
武林豪杰风流客,女扮男装俏佳人。
无数话本写烂了,说书先生说烂了。
可,他还是深陷其中。
只因月色太美,她亦更美!
可偏偏此时面对小师妹那宛若星辰的眼眸,他没有说,亦不敢说。
与小师妹朝夕相处,她想什么,身为师兄的他早已一清二楚。
此刻。
山间的风吹起他的发梢,望着桥头的俩人,他忍不住想,她被这俩人赶走了吗?
亦或是被囚禁起来?
他的双眼瞬间漆黑又瞬间消失不见,隔得老远便感受到一股寒冷不断徘徊。
魁梧汉子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
他并未感受到自己的异样,就连身旁的挎刀少女也没有感知到。
魁梧汉子上前:“在下与师妹乃是江湖人士,不知二位在此可有见过其他人?”
陆丰没有回答,只是定睛看着这魁梧汉子,若非方才对方情绪起伏时,泄露的些许气息,恐怕他真的要以为对方是活人了。
证心此时没有念经,身旁经文虽然早已消失不见,却显得很是镇定,也很从容。
“阿弥陀佛,小僧在此地枯坐,从未见有人来此,反倒是见两位风尘仆仆的赶来。”
“呐,小和尚,你当真没有见过吗?”挎刀少女从魁梧汉子身后走出,问道。
证心低眉颔首,宣了声佛号。
“阿弥陀佛,出家人不打诳语,二位要等之人未来,何不坐下歇息一二,稍做歇息,也许所等之人已在路上也说不一定。”
挎刀少女一听这话,心中也觉有些道理,暗道许是自己心急了,便拉着自家师兄盘膝在一旁打坐,静心等候。
“小僧在此地做法,念经超度过往亡魂,必定震耳聩聋,两位居士还请担待。”
魁梧汉子将手中金环大刀重新背在身后,面对年轻僧人略带抱歉的目光,很是理解:“我等习武之人,早已心如磐石,些许吵闹而已,大师自管超度,不用理会我等。”
证心得到答复,如佛祖拈花一笑。
“如此甚好!多谢居士体谅!”
“不必!”
“南无阿弥多婆夜。哆他伽哆夜……”
随着证心的吟颂,耀眼金光自他身体里透体而出,于虚空中开始浮现一个接一个的金色经文,金芒璀璨,围绕在他身旁。
金色字体刚一出现,便幻化成人形,或躺,或坐,不管是嬉皮笑脸,又或是宝象庄严,皆口中颂经与正心所颂经文同步。
“南无阿弥哆婆夜。哆他伽哆夜……”
“南无阿弥哆婆夜。哆他伽哆夜……”
一道道吟颂佛音不断的从证心身旁一圈一圈的四散开来,把其余三人环绕其中。
陆丰只觉通体难受,就好似被烈火灼烧,自上而下流淌全身,一股钻心的疼痛于四肢百骸而起,些许疼痛自心间起。
所幸。
些许佛光并不能窥破陆丰真身。
“大师,我怎么感觉不对劲啊?怎么会越来越热,越来越热,有种炙热感啊?”
魁梧汉子满头大汗,全身黑雾弥漫。
禅音刷过,佛光普照。
黑雾响起野兽撕咬般的声音,雾体在阳光下分离,一丝一丝的黑气浮现在他周围。
佛光禅音化作的些许经纶罗汉不断的冲刷这些丝丝缕缕的黑气。
随着佛光禅音的冲刷,丝丝缕缕的黑气消失时响起一声声渗人的惨叫。
黑雾消散。
露出魁梧汉子的真身。
只见它衣着破烂,血迹遍布,全身上下血肉消失不见,徒留白骨森森。
白骨穿着破烂血衫,跪倒在地,如同最为虔诚的信徒,三拜九叩,眼眶中两抹灵光不灭,自有声音传出:“多谢法师超度!”
在白骨一旁,同样是森森白骨,穿着破烂血衫,没了清纯可爱的容颜,显得格外骇人,她亦是三拜九叩:“多谢法师超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