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子牧常常不愿意去回想那段日子。
可是人就是很奇怪的,你越是不愿意想起的,反而记得越是清晰。
那些往事犹如蔓藤,紧紧缠绕着他,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越缠越紧,让他无法呼吸。
许多次,觉得自己快要死了。
可是如果真的可以死了,也是个不错的事情吧。
那个时候,他开始相信,有时候活着,比死亡更痛苦。
那是弟弟徐子夜死后的第二年,他已经离开部队一年,像个浪子一样,走过了许多地方,一个人。
想过报仇,找常墨琛,但他心里深深知道,即使他杀了常墨琛,他内心的空洞也依旧无法填满。
反而可能会越变越大!
每个月,他都会给何家姐妹寄去生活费,他不留名字,但何箐箐知道是他。
他们通过一次电话,是他打回去的,没有别的什么目的,大抵,只是想听听她的声音。
他心目中,亲人的声音。
他从不觉得自己是个布道者,对何家姐妹施以恩惠,其实有他自私的成分在其中。
比如,他很怕有一天这个世界上怀念那个单纯少年的人,只剩下了他一个。
遇见红姐,也是在那一年,龙帮内讧,龙泽被杀,龙泽的妻子红姐深受重伤,恰好被他遇上。
他不知道以什么心理救的人。
他是个军人,而红姐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甚至,不是好人。
可很奇怪,他没有后悔那么做过。
他想,多半是胸口的黑洞经过两年的无限扩大,已经整个的吞噬他的心了。
让他,不辨是非了!
不过红姐很感激他,为了答谢他,给他的酬劳很多,他笑了笑,他救她,可不是那个目的。
他走了,红姐问他名字,他也没回答,只说:“最好别问了,我们不是一路人,因为我曾经,是个军人!”
红姐大概是愣住了,但是很快,她便淡定回道:“我叫冷艺红,你可以喊我红姐,若是未来需要帮助,可以随时来找我……”
他什么话都没说,叼着一根烟便走了。
再次遇见红姐,是差不多九个多月后,在T市。
那时候的红姐已经收复龙帮,他在一个酒吧喝酒,红姐和一个斯文儒雅的男人路过,看到了他。
他没回头,但透过红酒的玻璃杯,看见红姐似乎对男人交代着什么。
很快,男人转身离开,红姐则径直朝他走来。
那天,两个人一起喝酒,说话。
但他说的不多,而红姐说了许多。
许多,像是不能对外人说,便找了一个陌生人倾诉。
而他,就是被红姐挑中的陌生人。
红姐说,她曾经被家人欺骗和抛弃,当了女支女,在无数男人身下承欢,不相信爱情,也觉得这个世界上不会存在爱情了,想过死……
而就在她想死的那一年,她遇到了龙泽,因为救了龙泽,便成了他的女人!
一年不到,龙泽娶她为妻!
“然后你就嫁了?”他漫不经心的问了一句。
“不嫁能怎么样?哦,我知道了,你是觉得我们之间少了点什么对吗?比如说:爱?”
红姐笑:“其实啊,一直到现在我都不知道龙哥爱不爱我,但可以肯定得是,他感激我……他娶我,给我他所能给我的所有一切,但也仅此了………因为他不止有我一个女人,有多少,大概他自己都不清楚……爱啊,那种东西对我们这种人来说,太奢侈了!”
他的眉头皱起:“你们……是哪种人?”
红姐看他,说:“我们是哪种人,你应该清楚吧……至少和你比,不是好人吧!反正这辈子是不会去爱什么男人了……不过说来,虽然你闷骚闷骚的,但我觉得,你不一样,你若爱上一个女人,一定会对那个女人一生一世,而且只对她一个!”
他没回答,喝掉了手中的酒。
红姐又说:“喂,小子,你上次说曾经就是个军人,也就是说,现在不是了,那么现在……你是什么?”
他想了下,回答:“罪人!”
红姐愣了下,不太明白他的意思,但也看出来他似乎不想多说。
于是道:“看样子,是没有什么正经的事情做了……既然如此,有没有兴趣跟我混啊?”
“跟你?”他笑了,白皙的牙齿映着红酒琉璃的光线。
那时候,他没答复红姐,可红姐走的时候还是留了一个手机号码。
说给他三天时间考虑,考虑好了,打她电话。
出于礼貌,他留下了那个号码,但他觉得自己这辈子不可能拨打。。
可命运,有时候就是那么奇怪,他最后,还是拨打了……因为,他碰到了韩坤。
那是在一个餐厅门口,他在马路上无聊的走着,在一个餐厅附近,看见一辆黑色跑车停下。
他站在一棵树下,点了一支烟,有点无聊,眉眼有意无意的扫向那辆车。
很快,车内下来一个男人,他眉宇一挑,有些诧异,因为这个男人,他有点眼熟。
他的记忆力一向好,很快从大脑中搜罗出来,这似乎就是两天前在酒吧和红姐在一起的人。
眼看着三天期限将至,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碰到红姐。
是的,那个时候他本能的以为红姐也在车里。
因为那个男人下车之后并没有走,而是转身看向车内,很显然,车里还有人。
车内的确有人,可那根本不是红姐,而是韩坤。
韩坤和那个男人简短说了什么,便一前一后进了餐厅。
身影,很快消失不见。
那时候,徐子牧并不知道韩坤已经退役,本能的觉得他还是部队的人。
而他和红姐的人有所接触,莫名的,他居然有点担心红姐的安危。
红姐不是一个好人,可也是个可怜的人,就像他一样。
带着一份复杂的想法,他没有离开,反而开始在餐厅门口等候。
他不知道等了多久,总之他抽掉了自己口袋里所有的烟,感觉,应该有快一个小时,两个人才出来。
在他们开车离开时,他打车跟了上去。
二十分钟后,车子在一个高级酒店附近停下,可里面却迟迟没有人下来!
他带上帽子,装作路人从旁走过时,听到细微的男子喘息声……
老扎就是在那个时候找上他的。
老扎说,他在云南部队见过他,老扎清楚的叫出他的名字:你是叫,徐子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