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摩了一遍神人九势之后,钟岳便进入了文氏书亭,准备找文征明请教一些关于小楷的问题。
大战在即,钟岳说一点也不紧张,那纯属是安慰自己。
书亭凄清,夹道芳草艾艾。吴门小楷的领军人物,也是钟岳广义上的老师——文征明,便坐在书亭之内。
“衡山先生。”
“不器,前来所谓何事?”
钟岳站在书亭外,“王氏小楷,以何法可胜之?”
“夫唯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
钟岳理解了一下文征明这话的意思,问道:“先生的意思,是让我放弃这次比斗?”
文征明看着钟岳,说道:“比斗很正常,为师年少气盛时,也经常与苏地文人墨客比试。但你总归要明白,你最大的敌人,不是别人,而是自己。与人争,不如与己争。”
“您说得很有道理,不过对三日之后的比斗,我觉得帮助不大。”在系统之中,钟岳用不着担心什么说错话,文征明说得确实很对,但是三日后就要和王格比试小楷造诣,这话,三年前对钟岳修心来讲,是有用,三日前,明显用处微乎其微了。
文征明抬起手,微笑道:“你过来。”
钟岳走入书亭,看向石桌上的摹本,“灵飞经?”
文征明点了点头,“迷茫或者紧张的时候,知彼不如知己。来。”
钟岳看向递来的毛笔,双手接了过来,坐在一旁的石墩上,开始静心临摹。
唐人一波五折的笔法,钟岳数百次尝试,皆不得要领。自从领悟神人九势以来,这是他头一次执笔写小楷。也不知道能否达到一波五折的秘境。
文征明小楷,笔划婉转,节奏缓和,自然不需要一波五折的高度,但是文征明教钟岳的小楷,绝不仅仅于此,可以说,将钟岳领进门之后,文征明便不再教过钟岳什么实质性的内容,完全靠他自己在书法道路上摸索。
笔法师古,钟岳领悟的神人九势,在千年前便传承下来。融入到小楷之中,显然是更加精进,甚至于能让钟岳的笔法提升到一个很高的层次。
然而钟岳也意识让一点,那就是文氏小楷笔划婉转,缓和的节奏与唐人一波五折,眷抄道经的笔法,存在一定的冲突。
一急一缓,这样随之带来的就是不和谐。他运用神人九势,已经很努力地在相互融合,达到一个和谐稳定的构字章法,但一些细微之处,还是能看得出破绽。这便是他如今小楷的瓶颈。
“钟岳,你知道为什么为师要给你取字为不器吗?”
“君子不器。先生想让我成为一个谦谦君子。”
文征明摇头,说道:“君子不器,是为不争;君子不争,视为无器。通达事物圆融善美境界的这种人,以这种状态的面貌出现,就是让事物的状态到了清清楚楚、各种关系和联系都明确无疑的地步。既然如此,为何要拘泥于形式教条呢?为师说过,教你三分,但没有说这三分,你一定要学。既然你追求的已经不再局限于吴门小楷的笔法,与其兼容并济,不如学会取舍。”
“取舍?”
文征明点头,“书家博采众长。为何有的人可以成为一代大家,有的人却籍籍无名?关键就是在这个取舍上,见解不同罢了。记住,会和用,是两个概念。”
“谢谢先生指点。”
“不客气,你要走的路还很远,记住,戒骄戒躁。”
“学生谨记。”
有些东西,学成不易,要摒弃,同样不易。就像文氏小楷的风格,钟岳要做到取舍,让自己的小楷足够精纯,也是有不小难度的。
他在木桥上静坐观鹅。
自从得到【王珣行楷笔法】以来,钟岳没有去专门地接触行楷。他来到王氏族聚之地,仅仅是来此地修心。
水面波澜不惊,鹅群在远处散开着,一幅恬静的画面。钟岳长舒一口气,头脑放空,什么都不去想。
文征明指出了他小楷的不足,如何改,就得看钟岳自己了。
这里确实是一处秘境。每次钟岳来这里,不管遇到什么烦心的事情,都能够抚平内心的躁动,往往钟岳一坐就是两个小时飞逝,迫不得已,才被传送出笔法系统。
他静坐许久之后,又来到王氏宗祠之前,和王珣闲聊了几句,便准备登录商城买点东西。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如今钟岳手中的两支笔,【秘传鼠须兼毫】可以用来写小楷,而且尤其适合速写,如果要达到唐人一波五折的笔法秘境,或许这是他的一大助力。
好马配好鞍。
以前抽奖的时候,钟岳总觉得抽到纸是最坑爹的,然而如今书法写得多了,才发觉,其实好的纸跟质量差的纸,手感实在是差太多了。
他想在商城里看看,有没有什么物美价廉的宣纸。
其实说到底,制造宣纸的原材料只有两种——青檀树皮和稻草。但是制造工艺上的差别,则是让一张纸的质量产生天壤之别。笔与纸、墨与纸之间,都会产生很奇妙的感觉,这只能体会,无法用言语来表达,不过之前用过一次系统产出的宣纸,有一说一,确实好。
在商城里翻阅了几大页面后,钟岳终于找到了宣纸页面,还好,看到当中的交易品是按一刀来计算的,而不是一张来卖,顿时松了一口气。若是按张卖,以后钟岳的手感养叼了,每天用去几十几百张纸,估计得把钟岳写破产。
以前钟岳用的都是最普通的单宣,这次既然要比斗在,自然是要让人赏心悦目,但也不能用太过浮夸的纹路。
系统出品,果然还是必属精品。
钟岳细看之下,居然各类纹路的用纸、设色上,都还细分到适合写哪一类书体。这就很贴心了,钟岳翻看了一下,选了一款玉版罗纹净皮单宣,适合写小楷的。然后瞄了眼价格,四百成就点。
也不便宜,若是换做之前,钟岳估计得问问,能不能按张买了,不过接连两个任务奖励都奖励了一万成就点,也就不墨迹了,直接买下了这一刀纸来,毕竟宣纸的保存时间,可号称千年寿纸。
一切就绪后,钟岳将取出来的纸笔以及随身携带的纸镇、砚滴放在一起,如今这些家当,足以让钟岳在书画道路上,如虎添翼了。
……
……
沪上夜色迷人。
一条黄浦江。
当年多少风雨佳话,在此上演着悲欢离合。
入秋以来,气温骤降,也就是一两日的事情,白天倒好,到了夜晚,尤为明显。对岸的明珠塔,是沪上的地标,绚丽的LED大屏幕,楼宇高耸,鳞次栉比,这是普通城市所见不到的景观。
上世纪遗留下来的欧式建筑,如今依旧在。银行、商贸、咖啡厅、酒吧,等等。
一处僻静的会所之内。
沙发上坐着的几人,喝着刚沏好的茶水。茶叶在玻璃杯内翻滚,水汽氤氲升腾。
“老王,怎么回事?听说你下午跟一个无名小辈打赌?还输掉了小楷王的名号?”
王格标致的长衫没穿在身上,衬衫西裤,坐在沙发上,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恩。”
“恩?!你知道这事情闹得有多大么?现在的媒体,听风就是雨,跟狗似的,鼻子灵敏的很,如果不是我花钱给摁下来,现在网上估计到处都炸了!你要不要紧呐?”
王格不在意地说道:“先不扯别的,老曹,之前跟你说的,欧阳开山最近在捣鼓什么呢?你有消息没?”
坐在左边的谢顶老头单手搭在沙发上,说道:“不晓得。这次貌似搞得很神秘,几方打听都没准信儿。”
“会不会是又要进军文化产业了?去年欧阳影业狼狈收场,损失惨重,不知道这次欧阳开山又要干什么。他可不是个轻易服输的角色。”
“听说今天在凯宏轩,欧阳国青也在?”
王格眯缝着眼,“跟我斗的那小子,和欧阳家走得很近。”
“那你还不当点心?”
“所以既然他是欧阳开山的一张王牌,我就要摧毁他。三日之后,我就让他消失在沪上的书法界。”
“老王,你可别大意。今天吃了亏,那三日后呢?”
王格眉头一挑,“今日不知道云徽发什么神经,居然打电话给京北那位书法界泰斗,人家都直降身份,自愧不如了,我能怎么办?我又不会漆书,不然会让那小子得逞?”
“那三日后比什么?”
“小楷。”
老曹眼睛一怔,“那小子接了?”
“嗯。”
坐在一起的几人倒吸一口冷气,“他居然敢?”
“呵呵,那小子居然胆大包天,觊觎我手上的三件宝贝。我看这次谁能救他,我让他哪来的打哪儿回去!”
老曹摸了摸秃顶,说道:“你是想,借着这次机会,替牧氏打压欧阳国际吧?”
“呵呵,本来井水不犯河水,可欧阳开山想要让这小子踏着我上位,文化圈哪有这么简单?他乐意,靠着凯宏轩吃饭的那一群人,你们问问,他们乐意不乐意,真是天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