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奖赛的初赛截稿了,来自市里十几所高校,百余幅作品,一一陈列在市书协的陈列室中,用纸镇压着。
毕竟是要借着这次大奖赛,以宣扬传统文化为目的,举办一次作品展的,所以作品筛选,是必要的。一些档次太低的作品,自然不能登上台面,到时候给一个参赛鼓励奖,也就简单了事了。
这次的评审组,都是书协一些理事,为了防止上次文化馆现场赛的尴尬局面再次出现,这次推选出来的十名评审改用了纸质打分的形式,互不干扰,最后综合评分,满分十分,最低零分,去掉最高和最低,综合给出一个系数分。
百余幅作品,工作量也是比较大的。坐在会议桌上,一幅幅作品在他们眼前停留的时间大抵都是两到三分钟左右,如果有什么特殊需要,还可以提出近距离审核,不过为了赶进度,大抵都是直接略过的。
这些评审眼里,除了个别的几幅作品能入得法眼,一些业余的参赛作品,给个五分,都是困难和抬举了。这些作品,大抵一眼都能看出优劣来,根本用不着看什么细节。
吴中贺作为理事之一,这样的大赛,自然是首当其冲,尤其这次还是针对大学生的一次大赛,百余幅作品中,美院占了半边天,论质量来讲,整体程度也是远远高出其余的一半作品。
书法系啊,要是这一回再向上次那样,金银奖都被社会闲散人士斩获,吴中贺这个书法系主任也就不用当了,趁早回家养猪去算了。
书作中写的是什么内容,其实并不重要。他们是从专业的评审角度,对章法、布局以及笔法做一个评价而已,至于内容嘛,只要不是负面的,都可以,哪怕跟青春沾不上边,更何况有些作品,都是草书作品,别说普通市民了,就连他们这些搞书法的,都认不出是什么内容来,只是不说出来罢了,有的,为了方便让人欣赏,就在落款的时候,用楷体小字,在边上做了注释。
“下一幅。”吴中贺看着评审组各个老师点头示意完毕,就让人将下一幅作品拿上来。
然而看到那硕大的字体时,吴中贺眼睛一眯,又是漆书?
坐在一旁的韩启平嘀咕了一句,“唷,那小子来了。”
还没看几眼,韩启平便说道:“把作品挪近点。”
一直没什么交流的评审组逐渐有了些声音。
“钟岳,看来是他没错了。有进步啊,这漆书神韵更加足了。”
“老韩,这是哪个人的高徒啊,这手漆书,厉害了。”
韩启平继续往下看,应付式地说道:“你问明川。”
然而看下去,不由眉头一皱,“来来来,你挪近点,老眼昏花,看不清。”
吴中贺看着韩启平这模样,顿时就不爽了,他怎么也忘不了那次吴下阿蒙的羞辱,想起来就来气。
“这是什么东西?这小子怎么能犯这种错误呢!”
稍微隔了几桌的评审,还在和交流探讨,忽然听到韩启平有些愠怒的声音,顿时看了过来。由于作品靠得太近,他们这边看不到,有些人便直接走了过来,“老韩,动这么大火气干什么?”
“这小子简直胡闹!明明漆书写到精髓上去了,偏偏班门弄斧,下边加了一截吴门小楷!碑学、帖学一锅端,这是在显摆他会的字体很多吗?荒唐!”
原本一副不屑的吴中贺忽然靠着椅背的腰直起来,看向眼前的这副作品,嘴角忽然扬起一丝冷笑,“真是荒唐啊,这算什么?哪个高校送来的?”
“徽大。”
“哦,徽大啊……业余。”
黄明川站在身后,皱眉看着这副作品,这时候他也不好帮腔,说道:“咱们也不用在这里评头论足了,各自打分吧,按照之前敲定的规则来就是了。”
“嗯,黄老师说的不错。”吴中贺知道的人中,黄明川无疑是这小子的头号“帮凶”,不过黄明川这一回都如此平淡,不帮腔作势,他再煽风点火,就太失身份了。
十个评审各自打分。
“都好了吧,那就下一幅吧。”
百余幅作品,花了接近三个小时,全部都评审完毕,评分表都拿去统计了,几人坐在陈列室的长桌上,喝茶交流着。
分数都评完了,也就可以畅所欲言了。
“小何啊,刚刚那副漆书作品,你给了多少分?你之前是不知道,他当初可是让柳先生青眼相看的人呐。”黄明川喝了口茶。
对于其余作品,分数多少,这些人心里都有一杆秤,他们是专业的书法家,欣赏力还是高人一等的。黄明川就是想知道,钟岳的这副作品,他们到底给了多少分。
“十分。”和吴中贺差不多年纪的何在行,作为中青年书法家中的一员,前年参加兰亭奖,直接斩获中青组铜奖,一赛成名,也就进了市书协。
如今各地的书法比赛名目众多,什么金奖银奖,一等二等,有些比赛则是水分十足,几乎参赛就有奖,不过有两个奖项,那是书法界一致公认的权威性奖项——兰亭奖和全国书法篆刻展览,这两个奖赛上能够有所斩获,那就是真的有本事。
目前为止,市书协之中,能够在兰亭奖上有所收获的,也屈指可数,足以见这个何在行书法造诣如何了。
“十分?在行,这是十分制的,你不会都打了百分制吧?”吴中贺皱眉道,“唉,过来下,把何老师的评分表拿过来。”
何在行笑道:“不用了,我说的就是十分制,我给了十分。”
几个老一辈的书法家,包括韩启平在内,都惊讶到咋舌了。
“在行啊,那幅漆书作品,犯了一个这么严重的错误,你没看出来?十分?给三分,都算多的!身为一个书法作者,难道连这么基本的东西他都不知道?”
何在行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缓缓说道:“大家似乎对我这个打出的十分很有意见啊。”
“不是意见,只是不理解。”吴中贺推了一把眼镜。
何在行微笑道:“反正我这个十分,也是要被除去的,无所谓。只是我有一点要求,那就是这幅作品,必须展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