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我并不知道,她其实不是小吕的表姐,她的真正身份是:
袁瑞的妻子。
这是很久很久的以后,我才知道的。
而有一些事情,也是很久很久的以后一个人告诉我的。我想,我去揣测和还原当事人的想法,把它放在这里告诉你们。
反正,第十六天到第二十二天,我的日记本上除了思念,什么也没有。
这是小吕带我走后袁瑞的事情。
那是三十天中的第八天。
一觉醒来睁开眼,袁瑞的头还有点疼疼的。
昨天晚上带兮儿去酒吧,后来小吕说有事想跟他单独讲,说这话的时候,小吕的状态看上去很不好。
尽管舍不得和兮儿分开,袁瑞还是先把她送回家了,谁让小吕和他是近二十年的好朋友。
又回到酒吧的时候,小王已经走了,袁瑞笑笑,不置可否,那家伙,一定是带着女人开房去了。色鬼投胎一个。
"你怎么了?"他坐在小吕旁边,关心地问他。
小吕只从桌上满满的酒瓶中拿出一个,递给他,示意,一饮而尽。袁瑞当然奉陪。
可惜,之后的时间,小吕只是一瓶瓶跟他干着酒,什么都不说。任他怎么问,他就是不说。
"陪我喝酒。"他再问,他就这么答。
袁瑞无奈,一瓶瓶陪着他。
这个弟弟,从大学开始就闷闷的。小子很帅,棱角分明的脸,跟雕刻出来似的,穿衣打扮总是很有型,因为不太说话,给小女生留下了酷酷的印象。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小子总是和他一起去食堂,于是久而久之,他就成了情书传送者。
无数女生被拒掉了,只有一个表演系的美女打动了小子的心。可郁闷的是,小子太闷了,来来往往的传话都是托袁瑞,结果一来二去,看上去就要成了吧,女生说他喜欢上袁瑞了。虽然袁瑞百般拒绝,还是让小吕整整一个学期不和他说话。
最后是一天晚上小子一人坐湖边吹风,袁瑞刚好路过,问了句你冷不冷。小子说了声,冷。就这么着,一起回宿舍了,第二天又一起上食堂了。
然后一起军训,一起去自习室抢座位,一起盯漂亮mm看,竟然还一起拒绝过女生,一起埋头苦读,一起找工作,一起在合欢花开的六月借微微醉酒泪飞如雨。
一起,离开了校园。
袁瑞本是北京人,毕业自然留在北京。他创业,不过不太讲得出口。他说要结婚的那天,小吕只说了句,你想好。
小吕家是南方的,不过颇有关系,毕业也留在北京创业了,现在传媒公司做得有声有色。
就这么着,两个人从比着谁吃饭更快的热血少年,一路走到今天,将近四十不惑,有身份,有地位,一个还有家室有妻有女。中间经历的一切,不是一语能道尽的。那风风雨雨世事变迁物换星移后人事依旧的感情,自不是三言两语表达得出来的。
总之一句话。小吕要是有事,袁瑞就是正在床上激烈,也会立马抽身出来陪他。
不过,他还真想兮儿呀。袁瑞叹口气。
那小子还在喝酒,他陪着,一瓶一瓶,他睁眼的时候,就是现在了。
袁瑞搓搓脸,唇角扬起,绽开浅浅笑纹。手机一拿,一看,呀,十一点了。
他按快捷键,播出那个电话,心还有点咚咚跳的悸动。他像初恋的毛头小子,那么期待电话那头她的声音,纯净,恬淡,时而活泼,时而温婉。溺死他。
"您好,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什么情况?
袁瑞皱着眉打给小刘,听着电话那头的疑惑和叙述,他的心一点点收紧。
他知道她想离开,可他从没想过她有能力离开,更没想过会这么快,更加没想过,带走他心爱的女人的,会是他。
他给小吕打电话,那边一直占线。
小子不会的吧,他俩合起来想给自己个什么惊喜?还是兮儿有事找不到他找了小吕?
他一边迅速穿衣服,一边忐忑地揣测也安慰着自己。
他用生平最急躁的速度去了小吕办公室,秘书说他今天没上班。然后他去了他的家,没有人。去了他另一处房子,没有人。电话也一直不通。
袁瑞彻底乱了。
下午三点,他守在小吕家门口,终于看到他的车开了来。
停下,车里的人坐在车里抽烟,不出来。
袁瑞走了去,冲着窗户,尽量克制着情绪:"她呢?"
窗子慢慢放下,袁瑞觉得里面的人看他的眼神,第一次如此不坦荡,充满了隐瞒。
"你出来!"袁瑞太了解他,至此他确定小吕把他爱的女人带走了。
车门打开,里面的人仿佛很艰难地迈出步子,也不回答问题,径直一步一步向房门走去。
袁瑞跟在他身后走了两步,实在控制不住,他上前一步强行将小吕健硕的身子扳过来,近乎摇着他低吼:"她呢!"
小吕对着他的眼光,流露出震惊和痛苦的时候,袁瑞才意识到,自己第一次如此不冷静,第一次,对一路走来情比亲弟弟的人如此凶。
袁瑞顿了一下,放开他,跟着他一步步走进房里。
两人用习惯的姿势并坐在沙发上,一个低头沉默,一个死死盯着对方的侧脸。
"我不知道。"小吕屈服了,开口了,却说了句更让人气愤的。
袁瑞一手就揪上他敞开的领子:"再说你不知道!"
"你爱她?"小吕不生气,不着急,手肘撑在膝上,双手交叠在胸的高度,低着头看着自己骨节分明白皙修长的手指问。
"是。"袁瑞答的毫不避讳。
"你准备离婚?"小吕的语气仿佛他很笃定答案。他知道袁瑞所有的事情。
袁瑞手无力地放下,身子好似疲累至极仰靠在沙发背上,虚虚吐出:"我不能。"
小吕嘴角扯了一下,起身去了厨房,回来的时候抱了一箱酒。
他沉默却看似随意地开酒,递给袁瑞:"那你有多爱她?"
"我从没对你那么臭脾气过,不是吗?"他仰头,猛的一口。
"你明天明确回答我这个问题,我再告诉你她在哪。"小吕放下啤酒,拿起桌上钥匙,起身。
"你为什么带她走?她找你的吗?"袁瑞连忙起身,不冷静地问。
"等你回答我那个问题,我再告诉你。总之她现在很安全,你不用担心。"话音落去,小吕已出了门,帅气的背影一点点在午后的光中模糊起来。
袁瑞并不走,又坐回沙发,无意识地喝着酒,似乎他也正需要认真考虑一下那个问题的答案。
不过他不是一个能把全部时间用在感情上的人,仅仅十分钟,公司就来电话,他不得不去处理事情,那些他说了才能算的事情。他担负着一个公司千万员工的职业甚至家庭命运,他做得有条不紊,从从容容,他却从来处理不好自己的家庭,而今,更处理不好这个让他乱了阵脚的女人。
忙到十一点多,他习惯性地向别墅开去才意识到那个家已经空了。他转了方向开回家,那时他脑海里响的是她的声音:"你女儿要睡觉了,你快点回去吧,她的童年是无法弥补的。"她说这话的时候,那么温婉,那么娴静,淡淡的笑着,百合色的灯光下澈水双眸里还有悠远的回忆和一种抹不去的忧伤。
袁瑞回去的时候,女儿已经睡了。他亲了女儿的额,轻轻关上门,回到自己房里换了睡衣就躺下了。
夜清浅,他只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你现在在哪里呢?就那么想逃开我吗?他在黑暗的空气中描摹着她的脸,心里阵阵叹息。
想念是一张网,怎么拨转思绪都回到原地走不出去的网。他真真切切,生平第一次,体会到。
他有多爱她?(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