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我在他的气息中醒来。那时他正弯腰将我抱起。
"你烧退了,医生说再打两天消炎针。我带你回去,家里舒服点。让人去家给你打针。"这是这些日子他跟我说的最长的一句话。
然后他将我抱在怀里,俯身贴了我的额,又离开,轻柔地问:"嗓子还疼得厉害吗?"
我摇摇头。
"那头晕不晕?"
我摇摇头,稍稍眩晕。
上车后他先吩咐小刘开慢开稳,然后让我躺在他的膝上,他将我稳稳抱好,自己靠着椅背闭目休息。
昨夜,他是不是就那样为我守了一夜?
"不。"
他将我抱进卧室要把我放在床上时,我突然搂紧他的脖子,哑着声音拒绝。
我脑海中有他和别人翻滚的画面。
他的动作顿住了,然后疑惑地看着我,我只是固执地搂紧他的脖子,低着眼。
良久,他把我放在隔壁房的床上,为我盖被子的时候,小小声说了句:"我没有。"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那语气里好像带着点欢快。
他用毛巾细细给我擦了脸,喂我喝下淡盐水,不知哪弄来的煮的软软的粥喂我喝了半碗,给我擦了嘴,自己喝完剩下的,又喂我吃了药,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四周,就起身。
我拉住他,他转过来,问我:"要什么?"
我才意识到刚才是怕他离开去上班。我苦涩闭了眼,脸转向窗外的方向。
"我去洗个澡就来。"他俯身将我脸侧掉落的发别开,柔声说。
很快他就来了,有湿湿的气息。他掀开被子要进来,我却伸手推着他。
"我不碰你!"他沉声说。
"我……怕……传染……"
他躺在我身边,摸了摸我的额头,撑起头在我干涩的唇上贴了一下,然后用一种呵护的姿态半搂着我,闭上眼睛说:"让我替你生病好了。"话音刚落,他就像是很疲倦地睡去了。
我看着他的脸,一如以往的每一次。在明亮的阳光下,在暗黄的路灯下,在酒吧霓虹闪烁的明暗下。他给了我太多太多的幸福,可我知道,终有一天,我再也不能看着他的脸,不能期待他转过头来给我一个宠溺的笑,一个温润沉厚的吻。以后的以后,谁会在我的位置看着枕畔他因疲累而熟睡却满足的脸,他睁开眼会笑着去吻谁的额。
君可得千娇百媚姹紫嫣红,到那时,可会记得而今弱水浅浅一汪。
中午护士来给我打针,他一直在客厅打电话。中间进来看过我几次,好似时不时的又有人往家送什么文件。
打完针他喂我喝了粥吃了药,自己就又去客厅了。很久以后,他进来,身上沾染着烟味。
坐在我身边,问我:"感觉怎么样?"
"好多了。"
他摸摸我的额:"不再烧了。多喝点水。"
我点点头。
他露出一点小小的笑,很慈祥的,像是对病中孩子的安慰,然后看着窗外,表情一点一点悄悄收起,良久,他对着窗外的光说:"一会儿小吕来看你。"
小吕来的时候,袁瑞不在我身边。
"听说你病了?"他站在床边问我,语意中不再是曾经的莫测,带着明显的关心。
仿佛有什么东西经过他的思绪,他像是下定决心,屈膝半蹲就用额贴住了我的额。
"你干什么。"袁瑞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愤怒,却不爆发,沉沉的语气,缓缓地陈述。
小吕身子离开,我看见袁瑞靠在门边。
"现在感觉怎么样?还有哪里不舒服?"小吕问我。
"好……多了。"
"中午吃饭了吗?药吃了吗?"他接着问。
我点点头。
"还想吃什么,想喝水吗?"
"水……"
"该做的我都做了!"袁瑞这才不高兴地插话,走过来想拿柜子上的水杯,"他嗓子疼,你不要跟她说话。"又恢复了缓缓沉沉的语气,一个很累的人和一个熟识朋友说话的语气。
水杯却先一步被小吕拿起,他一手半扶半帮让我头抬起来,喂我喝水。
袁瑞留给我们一个背影,出去了。
"你……为什么……告诉他。"我震着疼痛的嗓子问小吕。
袁瑞能这样快在小吕表姐那里找到我,只有这一个原因。
黑框眼镜下,小吕的眼里几经变换,无奈不甘中层层苦涩。
他僵硬地牵牵嘴角,一手轻揉我的发:"他说,如果从此找不到你,他恨我一辈子。"
"对不起……找你……帮我……影响你们……二十年……友谊。"
他皮笑,浓浓自嘲:"我也没想到。"
然后又看着我,变回了关心的语气:"你好好养病,不要怪自己。"
我对他微笑点点头。
他又给我倒了杯水,便要告辞:"我还有事忙,改天来看你。你可以给我发短信打电话,对你,我随时有空。"
对他若有似无的感情,我总是摸不着头脑,便无从拒绝。
他走后,袁瑞也没来看我,中间来给我换过一杯水,就一直在客厅。
下午吃饭,除了问问我的感觉,再没一句多余的话。
直到晚上打完针,他给我擦了脸,躺在我身边搂着我,关上灯。
夏风吹不到的屋里,安静了许久之后,他突然侧躺,把头埋在我颈间,抱着我紧紧搂了一会儿,才又慢慢放松。
最后他低沉的嗓子轻柔地说:"夜里要喝水或者不舒服就叫我。"
声音里有他的僵硬,有他的恼怒,有他对我无可奈何的温柔。(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