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里,一片安静。 而关晓宁,下午接到李漱白的电话后,心情却是不能平静,想给苏逸清打电话说,可是又觉得自己不该老是麻烦他,毕竟他也有很多事要处理,而且,他也说今晚会和省委书记的秘书见面谈李漱白的事。苏逸清总是有办法解决所有的麻烦,虽然这次的麻烦不是他的,也不是生意的,而是李漱白的,是涉及官场的,可关晓宁相信苏逸清还是有能力处理,因为他是无所不能的苏逸清! 这样安慰自己之后,她将馄饨做好,赶在交通拥堵之前去医院拿给沈家琛。而且,馄饨这东西,在汤里泡太久就会变味,会不好吃,得尽快拿给他。 现在,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照顾沈家琛,让他尽快康复,也算是帮助李漱白,为他分担压力。 想到这里,她抱紧了怀中的饭盒。 沈家琛果然是见了美味欣喜非常,而关晓宁进去病房的时候,有几个她不认识的男男女女在那里,应该就是沈家琛中午说的那些来探望他的朋友。 那几个人见关晓宁提着饭来了,又看沈家琛的表情,都猜出一二,纷纷告辞离开。 "是不是我打扰你们聚会了?"关晓宁一边给沈家琛盛饭,含笑问道。 "没有,他们过来就是看看我,这会儿也吵得我有点头疼了,你来的正好,而且,最重要的是,我饿了。"沈家琛笑着说。 "你呀,真是难伺候,你朋友过来看你,是多好的事,你还嫌人家吵你。"关晓宁说着,把床摇成一个舒服的角度,给他身后垫了个靠枕,才端着碗坐在床边的椅子上。 她给沈家琛垫靠枕的时候,沈家琛闻见她头发散发出的清香的味道,嘴角溢出甜甜的笑。 "我是很难伺候,这是所有人的共识。不过,在你面前还好吧,我感觉我还是挺容易养活的。"沈家琛笑道。 关晓宁舀了一勺汤,轻轻吹着,然后喂给他。 "嗯,是挺好养活的,几个馄饨就可以了。"她不禁笑了,"烫不烫?" 其实是有点点烫的,沈家琛却还是面带笑容吃进去了,不光如此,还连连赞道:"真好吃真好吃,比卖的好吃多了,你真厉害!" "真的?"关晓宁问。 "当然,我什么时候说过假话?"沈家琛道,"再来一个,馋死我了。这么好吃的,算我这一下午没有白等。" "我现在被你夸的已经找不着北了,你怎么负责?"关晓宁道。 沈家琛却是呵呵笑着,不说话。 关晓宁小心地吹着勺子里的吃食,给沈家琛喂着。 也不知道是这馄饨真的很好吃,还是沈家琛饿了,吃了一碗还没够,非要让关晓宁给她再盛一碗。 "你这样一下子吃太多不好的。"关晓宁道。 "可是你不是做了很多吗?不吃就浪费了。"沈家琛坚持道。 "现在才六点钟,你晚上饿了怎么办?"她问。 "所以现在要多吃点,晚上饿了就给我热粥吃,下午家里送了粥过来。"沈家琛道。 关晓宁点点头,只好再给沈家琛盛一碗馄饨出来。 两个人坐在病房里,边吃边笑,偶尔路过门口的医护人员都能清楚听到里面沈家琛笑声。在整个科室所有的病房里,沈家琛这里似乎是最热闹的,而在所有做了开颅手术的病人里,沈家琛是最乐观、心情最好的一个。也难怪,有那么一个美丽的女孩子天天陪着他,还给他喂饭吃,心情能不好吗?于是,很快的,沈家琛病房的秘密就传遍了整个脑外科。 等沈家琛吃完,饭盒里还剩了些馄饨,关晓宁便用饭盒盖当碗,给自己舀了吃。 沈家琛躺在床上,看着坐在沙发上吃饭的关晓宁,道:"你过年怎么办?在洛城和你妈妈一起,还是去别的地方?我听说你离开苏家已经十几年了——" "嗯,本来是准备值班的,现在,不是距离过年还有段时间吗?到时候再说。"关晓宁看了他一眼,道。 沈家琛想了想,说:"你要是不嫌弃的话,去我家吧——" 话音刚落,关晓宁讶然地抬头看着他。 沈家琛有点不好意思,却说:"我没有别的意思,我是想,我家里人你也都熟悉,我爸妈都很喜欢你,而且,过年的时候,我姐夫要带着圆圆回老家去的。呃,你就当是我自私吧,过年待在家里对着我爸妈,实在很难受——" 关晓宁笑了下,道:"时间还早呢,我们到时候再说吧!以前我没在洛城待,过年不去苏家也没关系,今年在这里,要是不去一下,苏家人会说我妈的不是。"说完,她低下头,继续吃馄饨。 沈家琛望着她,道:"是不是我提的要求让你难堪了,我——" "没事,你别这么说,没事的。"关晓宁说完,不自然地笑了下,说,"我这个人,有时候,脾气不太好,说话,说话不是很注意分寸,你别往心里去。" "没没,"沈家琛忙解释,"是我的问题,我,我只是想,你过年可能会——" 关晓宁笑容惨淡,道:"谢谢你,我知道你是关心我。"接着,她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说:"其实,你很细心,我也很害怕过年,特别是我爷爷奶奶去世之后,一到过年,就怕的不得了。" "那你为什么,为什么,你妈妈为什么不接你去苏家?"沈家琛问。 关晓宁笑着耸耸肩,道:"我不是和你说吗,我脾气不好,大过年的,去人家家里很容易给人家添堵。还不如不去呢,大家都乐得自在。" 沈家琛的眼中,是掩饰不住的怜惜。 关晓宁看着他,放下碗筷,擦了下嘴巴,坐到他身边,很潇洒地拍拍他的肩,笑着说:"放心啦,我已经很习惯了,很多事,自己看淡了就好了,太重视,反倒让自己难受。" 沈家琛盯着她,久久才说:"我以前不知道离开苏家的是你,当时听到传言,还觉得你,你——"他说不出后面的话。 关晓宁知道他心地善良,很多难听的话,他都是说不出口的。 "觉得我不识好歹,是不是?"关晓宁说着,给他倒了杯水端过来,"像我这种出身贫寒的人,突然进到苏家那种人家,应该感恩戴德,是不是?而不该不识好歹,离开苏家,是不是?" 沈家琛接过水杯,却是喝不下去水,他呆呆地望着她,心中极为不舍。 她笑了下,说:"其实别人说的没错,待在苏家,起码会衣食无忧,住着大房子,还有车坐。可是,那些只不过是别人施舍给我的,而我这个人,呃,用别人说我爸的话,就是穷的什么都没有,只剩下一点臭脾气,恰恰受不了人家的那种施舍。其实,也不能怪苏家,不能怪苏伯伯,他对我是很好,那时候,芊芊有什么,他也会给我买。只不过,你也知道,不是自己的亲爸,总是觉得,心里怪怪的。" "没关系,一切都过去了,我觉得,你很好,真的很好。你说自己那点臭脾气,我觉得恰恰是你的骨气。身为一个人,可以失去很多东西,可是骨气不能丢,要是连自己的骨气都没了,人生也就没有意义了。"沈家琛望着她,说。 关晓宁笑了,道:"我喜欢你说这些话安慰我,真的,还从来都没人说我臭脾气是骨气呢!" 是啊,没人说那是骨气,当初刚到奶奶家的时候,还被婶婶骂了,说放着富人家的大小姐不做,非要跑来和他们抢饭吃。仔细想想,那些年如果不是妈妈总给婶婶买东西、给奶奶给钱,自己估计连最后的一个落脚地都没了。关晓宁想到此,心中深深叹了口气。 "当时是太小吧,可能很多事都不能接受。现在回头想起来,人真的是很可怜的,如果没有钱,就连最后的那点骨气都保不住。"她叹道。 沈家琛不语,只是定定地看着她。 或许,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底线吧,不管年纪大小,都有底线坚守。如果不是那些人踩到了她的底线,她肯定也不会离开自己的母亲的。沈家琛心想。 "好了,我们怎么说到这种事情了,真是怪烦人的。"关晓宁笑了下,说道,重新坐回沙发,端起碗吃着。 沈家琛喝着水,望着她。 天色暗下来的时候,她就跟沈家琛道别了,问他明天想吃什么。 "我还想要鸡汤。"沈家琛像个孩子一样地说。 "今天喝了一整天了,要是明天再喝鸡汤,我怕你以后看见鸡汤就会吐。明天给你换一样吧,呃,我早上去早市看见有卖鸽子的,明天就给你买只鸽子,怎么样?"关晓宁道,"哎呀,说来说去,都是鸟啊!" 沈家琛笑了,道:"还是不一样的,鸽子在天上飞。" 关晓宁点头微笑,道:"好,明天给你准备鸽子汤。那我走了,你晚上好好休息,要是饿了,记着把那碗粥热了。" 沈家琛乖乖地点头,目送关晓宁离开。 夜幕,深深地压在洛城的上空,看不到一颗星星。 关晓宁背着包,提着饭盒,走到医院门口,打了一辆车回去望江苑。 街道两边的灯,将它们的影子长长地拖在车玻璃上,她的额头抵着玻璃,静静坐着。 过去的是是非非,早就过去,没有必要再去计较谁对谁错,没有必要再去想是谁亏欠了谁,说到底,谁都没有欠谁的,大家都是选择了对自己最重要的而已。对于母亲来说,嫁给一个真心爱她的人是最重要的,对于关晓宁来说呢,什么才是最重要的?那点骨气吗?其实,最终,她的骨气还不是用苏家的钱保住的吗?如果没有苏家的钱,叔叔婶婶会让她那么多年住在爷爷奶奶身边吗? 关晓宁望着外面,这是她从小生活的城市,是她的家乡,可是现在那么陌生。 然而,陌生是很陌生,她的心里却不再觉得孤独,不再像过去的十几年一样,觉得自己是棵无根的浮萍,飘来飘去。这城市的点点灯光,也有一盏是为她亮着的,有个人在那个温暖的家里,为她点了一盏灯,等着她回家。 不知不觉的,两颗热泪从她的眼中滚落,她抬起手背,赶紧擦去。 擦干眼泪,她笑了,现在的她,是这个世上最幸福的人,因为她找到了自己最爱的那个人,而他,也同样爱着自己。 回到家中,屋里一片漆黑,她却不会觉得孤独害怕。此时,她还不知道李漱白正在来洛城的路上。 洗漱之后,打开书房的电脑开始上网。已经好几天没有上网了,不知道有没有人给她说医院的安排。 可是,没人留言。 看到QQ空间有人评论的提示,便点开看了下。 是个很陌生的名字给她的那篇文章留言了:那个人在你的眼中是最美,你也是他心里最美的存在。 她不禁笑了。 虽然不知道是谁给她留下了这样的评论,可是她很开心。 随意在网上随意在网上逛了逛,时间就飞速流逝了,一看竟然都快九点了。 也不知道苏逸清那边谈的怎么样,有没有结束,有没有好点消息。她拿着手机,想给苏逸清打电话,却没有打出去,等等吧,晚点再找。 想起自己住进这个家里以来,还没有打扫过卫生。白天在医院没时间,现在也闲着,就打扫卫生吧,好歹是自己的家啊! 打开屋里所有的灯,拖地擦桌子,一百二十平米的房子,刚过十点就全都打扫完毕,看起来真是舒服啊! 关晓宁美滋滋地欣赏着自己的劳动成果,却发现又是一身臭汗,便赶紧去冲澡。 十点半,李漱白离开岳父家回到望江苑的家里。 他想着关晓宁可能因为太累已经睡了,就自己掏出钥匙开门,发现家里一片漆黑。 这家伙,难道没回来? 他心中疑问。 回到卧室换衣服,准备去泡个澡,可是,他刚走到浴室门口,就发现灯亮着,推开门,发现里面果真是雾气昭昭。 他不禁轻笑,原来这丫头在泡澡啊,怪不得到处找不见人。 关晓宁舒舒服服地泡在浴缸里,闭着眼睛享受着沐浴的快乐,却根本没想到有人会走进来。 他系着浴巾坐在浴缸边,静静地望着她,见她这么久都没有反应,刚想着怎么提醒她,却透过清亮的水看到水中这让他疯狂的身躯,喉结不自主地动了动。 于是,他悄悄地将手伸进水中。 水面晃动了一下,关晓宁却没有感觉到,依旧闭着眼躺着,直到感觉到一只手伸到她的两腿中间的—— 她一下子睁开眼,来不及看清对方,一下子将那人推下了浴缸。 他没想到她会这样,突然间失去平衡倒在地上。 "啊——"她大叫一声。 他的手撑着地面,艰难地拾起身,关晓宁没想到是他——怎么会不是他呢?真是脑子进水了,这个家里,除了自己就是他了,难不成还有别人会进来? 她赶忙钻出浴缸,蹲到他面前,扶起他。 "对不起,你没事吧?"她忙问,"我刚才没看清,还以为是,以为是——" 他站起身,道:"除了我还会是谁?你这丫头,差一点就谋杀亲夫了!" 她低头,抓着他的两只手,咬着唇角不说话。 他抽出手,将她揽入怀中,亲着她的脸,喃喃道:"丫头,我真的很想你。" "你,你就是——"她很想问他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跑来洛城的,可是想想又不对,他不是这么沉不住气的人,便仰起脸望着他。 他的脸贴着她的,说:"谢谢你,如果没有你,我——" "别说这种话,别说了。"她说道。 李漱白松开她,细细地凝视着她的脸。 沐浴后的她,原本白净的脸颊被染上一层浅浅的红色,潮湿的头发粘在脸上,黑白分明,那一点红唇,显得越发的饱满红润。 他低下头,轻轻吻上她的唇。 关晓宁双手抓着他的胳膊,踮起脚迎上他的吻。 虽说昨晚才厮守痴缠过,可是,对于相爱的两个人来说,哪怕是这分开的十六个小时也是非常漫长的。 浓烈的爱,在彼此的血液中发酵,快速地涌向了全身的每个组织、每个器官,似乎所有的细胞都在为此兴奋着。 她在他的怀中辗转,承接他的热吻。 他是那么激动,因为许久之前她写的那篇文章,因为白天她那个电话、她的承诺,更因为对她的爱,他吮吸着、吞咽着她的呼吸,似乎要将她揉到自己的骨子里一般。 他的目光是火,似乎可以瞬间将她焚烧殆尽,他的目光又如水,一点点流进她的心里。 她主动抱住他,将脸埋在他的怀中。 李漱白重重传息一声,却说:"我赶了一路回来,一声臭汗,你不让我洗洗?" 她看着他,道:"那,我就出去了——" 他拦住她,柔声道:"我们一起洗。"说完,来到莲蓬头下,调好水温,揽过她。 "你,你,我,我还是出去——"水流从两人的身上冲下来,她从没这样和别人洗过澡,虽然他是自己深爱的人,而且,彼此对于对方的身体并不算陌生,可是她,还是觉得不自在,忙说。 "我想和你一起洗,丫头。"他说着,双手在她的身躯上游弋,似乎是在帮她洗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