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望着镜子里略显陌生的自己,脑子里却是她一晚上紧紧抓着手提袋的情形。 这个颜色,他似乎从来都没有穿过一样。 大学毕业就进了机关,机关里的穿着从来都是呆板老气的,再怎么年轻的男人,一从那样的办公楼里出来,就跟个小老头一样。后来结婚了,沈家璐给他选的衣服当然都是很有品位的,可千篇一律的庄重。打扮老公,这是老婆的权利,而他也对这些事从来都是无所谓的态度,沈家璐怎么决定,他便怎么接受,不会去想,自己是不是还有别的选择。 现在看着镜子,他觉得自己突然年轻了好多。 是不是,换一个视角,会有不同的感觉呢? 他不禁勾唇一笑,眼中却是她那双迷离的双眼,抬起手,即便过了几个小时,手中依旧是那柔软丰满的触感。 可是,这种美好的感觉瞬间就被不安所取代。 他刚才都干了什么?他错了,他在没有征得她的同意的情况下就亲了她,还,还摸了她的—— 李漱白,你怎么可以这样?你这种行为和伪君子有什么区别?你侵犯了一个无辜女孩子的纯洁,竟然还在这里洋洋自得? 你爱她吗?如果你不爱她,你刚才的行为就是犯罪你知道吗? 顿时,他变得不知所措起来。 该怎么办?他怎么跟她解释? 完了,他刚刚,刚刚好像没有任何解释就走了。 李漱白啊李漱白,枉你自诩冷静正直,你竟然什么都不说就走了,你,你让她怎么办? 他走回卧室,颓然地坐在床边,似乎很久很久都没有这样烦乱了。 也许是他太久没有和异性有这么亲密的接触,刚才的情形总是会不经意地窜出他的脑海,刚刚洗澡的时候也是如此。尽管他很努力去忘却了,却还是——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起来,将他从思绪中拉回。 "家琛,这么晚?"原来是沈家琛的电话。 "姐夫,我下周就回来了,有件事,我想和你商量一下。"沈家琛道。 "哦,说吧。" "之前代理出售我姐画作的那个画廊,人家老板要出国了,说那里还有些没有卖掉的画,我想收回来,然后自己开个画廊来卖,你觉得怎么样?我还可以把我自己拍的一些照片也拿出来,也可以搜集一些其他的有艺术和商业价值的照片或者画作。"沈家琛道。 李漱白换上睡袍,给自己倒了杯水,说道:"这就是你溜出去这些日子做出的决定?" "是啊,你觉得怎样?"沈家琛认真地问。 李漱白也认真思考道:"呃,听起来挺不错的。我们市里也有计划要大力支持文化产业发展,到时候可以给你争取一下,当做典型来宣传。" "好啊,那就谢谢姐夫了。"沈家琛笑着说,"哦,忘了,我姐的那些画,因为当初是我姐转给人家画廊的,现在要取回来的话,涉及到遗产问题,需要你写个委托书给我。" "好,没问题。"李漱白答应了。 "姐夫?"沈家琛又说。 "还有什么事?"李漱白问。 "姐夫,你说,我这样子,女孩子会不会喜欢——唉,算了算了,我也不问你,反正,我除了这件事可以当做正经事来做,其他就没了。"沈家琛叹道。 李漱白不禁笑了,说:"别想太多了,家琛。任何一个女孩子看到一个男生为自己做出这么大的改变都会动心的,除非你爱上的是千年冰山。" 沈家琛乐了,道:"姐夫,她才不是冰山呢!不和你说了,我尽快把姐姐的画办好,然后就回来找地方开画廊。" "你有没有初步的考虑?打算选什么地方?"李漱白道。 "还没想好。不过,我觉得中华街那边不错,在市中心,又是步行街,人流虽大却没别处那么嘈杂。"沈家琛道,"这个嘛,姐夫就别担心了,世琮在那边有铺面,我去问他就行了。" 李漱白想了想,说:"中华街那边是不错,可是呢,你的画廊展览的是现代作品,是不是选择一个现代点的地方好些呢?" "呃,也对,只是我觉得在江城还找不到特别适合的地方。"沈家琛道。 "不知道南溪江边的那个文化中心有没有。"李漱白道。 "你说的是江城月吗?对呀,我怎么没把那里想起来?那个建筑我注意过,很具有时代性,要是在那里的话,真是锦上添花!"沈家琛的言语间透露出难以压制的兴奋。 "你自己去问还是——"李漱白说道。 "我明天给苏大哥打个电话。"沈家琛道。 "家琛——" "还有什么,姐夫?" "不要因为一个女人而轻率地决定你自己的人生!"李漱白叮嘱道。 "我知道,姐夫,你放心好了,我心里有数!" 两人又聊了几句就挂了电话,李漱白站在窗口,离开窗帘,望着外面漆黑的夜色。 从他的窗口向外看去,除了几盏寥落的路灯之外,就是党校家属区的灯光了。 家璐,现在家琛也长大了,你是不是会安慰一些呢? 激动不已的关晓宁直到半夜都睡不着,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脑袋里只想着一件事,想着想着脸红心跳、痴痴地笑。 不行啊,怎么这么不矜持呢?不就是一个吻吗?你竟然想这么久。 凡事都有两面性,关晓宁大夫在兴奋过后,不禁深深叹息起来。活到二十八岁才把初吻送出去,世上还有比这更悲哀的事情吗? 将脸埋在枕头里,双手不停地捶打着床。 不对,什么二十八,姐姐马上要二十九了啊! 想到这里,她一下子就坐起身,危机感笼罩着她。 怎么回事,怎么在她不经意间就二十九了?二十九不就是三十了吗?她记得以前在网上看到一句话,说什么"女人三十豆腐渣"。也不知道是什么人编的这种烂话,三十岁才正当青春,要真是和豆腐沾边,那也是豆腐花,水嫩嫩的豆花和豆腐西施。 好吧,自我安慰的效力也是有限的,岁月就是一把无情的刀,再怎么欺骗自己,年纪在那里摆着。 唉,是该想一想正事了。 要嫁人吗?嫁给谁呢?难道要去相亲吗?可是又不想相亲,那怎么办?嫁给谁? 他? 他是很好的人,岂止是好,简直是完美无缺,他的身上,几乎集中了她心目中对好男人的全部定义:外表英俊、身高突出、为人热心、善解人意、温柔体贴。可是,这么好的他,会不会喜欢她这样的一个野丫头呢? 其实,她可以装淑女的,可再怎么装,恐怕都比不上他死去的前妻和徐世雅。 可是,他今晚不是吻你了吗,关晓宁?他要是不喜欢你,怎么会吻你呢? 一想到这里,她就嘿嘿傻笑起来。 也许是距离事件也好几个小时了,因为她的兴奋而被忽略的一些片段,现在才开始浮上她的脑海。 对了,他说"对不起",对不起又是什么意思?他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关晓宁失神地钻回被窝,开始思考起来。 对于男女性事,她是没有任何实战经验,可并不代表理论也是一片空白,好歹大学时候也上过A片必修课的。几个女生关了宿舍的灯,在黑暗当中研究过日本的成人动作片,再加上宿舍里参加过实战的姐妹的讲解分析,她也知道当一个男人解开你的**抚摸你的时候,接下来他想要做什么。 黑暗当中,她睁大眼睛盯着房顶,紧紧抓着被子,想起他刚刚伸手抚摸她的身体,整个脸蛋滚烫不已。他掌心的温度传给她,让她也觉得好温暖。 眼睛,不自主地闭上,她好像再度感觉到他的手在揉着她胸前的饱满——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黑暗中传来他说的这三个字,她惊醒了。 他一定是不想在她还没有准备接受他的时候就和她发生关系。 所有有颜色的记忆都从她的脑海中清除出去,她开心地笑了。 他是个负责任的好男人,关晓宁,你很幸运! 李漱白并不知道,自己在那个傻丫头的心里,地位又瞬间提高了无数层。 次日上午七点,关晓宁被大姑的电话惊醒,让她赶紧回江城,却不告诉她原因,关晓宁只得退了房之后去买了大姑交代的土特产。说是土特产,只不过是一些炒栗子而已。 回到江城,直奔大姑家里。 今天是周末,家里出了大姑和大姑父,还有表姐何琳带着女儿过来了,周末的时候,表哥何雷总是去岳父家的。 关晓宁正好赶上午饭的时间,大姑家住在潞城区,那是江城市的工业基地。 大姑和姑父都是江城锻压机械厂的退休职工,一家人全都在厂里工作。大姑在厂子弟小学教书,姑父是车间组长。九十年代国企大萧条之时,姑父和何琳都下岗,厂里考虑到姑父家的情况,就留下了何雷一个。何琳的丈夫在厂设计院工作,被迫南下打工。05年的时候,市里对国企的扶持初现成效,何琳的丈夫也被厂里叫回去了,而何琳也回了车间。现在锻压厂效益好了很多,产品出口到了南美,姑父家的生活自然也比九十年代好了。 饭桌上,姑父问起关晓宁扫墓的情况,刚一说起来,大姑关玉琴就抹起眼泪来。 "姑,我看了,那墓地很整洁的,都很好,您别难过了。"关晓宁劝道。 "傻孩子,你以为我哭的是你爸的坟地啊?我是,唉,要是他现在还活着,你也不至于受那么多苦。"关玉琴道。 关晓宁低头没说话,只是吃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