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这就是他寂寥大海般的心一生想要的归宿
北京协和医院的特护病房,床头柜上留着暖黄的灯光,光下一束洁白的百合散着清雅的芬芳。
林隆侧靠在床边的沙发椅上,两手在被子下握住一只小巧柔软的手。他静静看着床上的女人。她头发被剃了,包了层层的纱布。插进的玻璃碎片已被取出,脑侧的撞击虽然不致命,但她一直昏迷着,一天一夜了。
她眉头微微皱着,她在他面前从没有这样安静过。他把床头的灯罩调了个角度,使那光不至于照得她不舒服。但他固执地留着一点光,他怕她醒来的时候会害怕,他怕她醒来的时候会以为陪在身边的是那个叫袁浩轩的男人。那个幸运的男人。
他想起18岁那年的夏天,在美国读大学的他孤独地坐在渔人码头看着寂蓝的海。他觉得自己就像那海一样,好像什么都拥有,却其实只是无尽的寂寞。
从小他就知道他的家庭有很多很多的钱,他拿着各种高档玩具在同学面前炫耀的时候,其实他只是为了掩饰心里的落寞。他羡慕,羡慕放学的时候那些同龄的孩子牵着父母的手一蹦一跳骄傲地讲述着白天如何被老师夸奖,那时他低着头走进保镖给他拉开的车门,沉默地把讨好的笑声关在门外。然后他回到家,吃着保姆做好的饭回忆着中午看见的别人母亲亲手做好的便当。然后他写作业,听回了家的父母在外面吵架。后来他们不吵了,父亲会带各种漂亮的女人回家,母亲则总是打扮得比那些女人更漂亮然后出门上了各种不同的车子。他想尝试向父亲或者母亲撒娇来促成一些三个人能够在一起的时间时,得到的结果总是大把的钱,钱而已。他问,你们为什么不离婚。他们对看一下笑得理所当然:孩子,这世界上利益第一。然后,父亲的秘书,他的司机,家里的保姆,各种用利益雇来的人去开他的家长会。然后他送玩具,有了朋友。他哭的时候,朋友说,把你的新游戏机给我,这个月我可以天天放学后陪你说话。然后他开始谈恋爱,身边的女人一个一个换,他总是觉得冷,很冷很冷,海一样的冷。
他就是海,什么都拥有,只是,没有温暖。这个世界,只有利益。那年夏天海边的渔人码头,他想。然后他遇到了正现场吹奏着安第斯风管的Oscar,买了他的CD,dream。别人想要的他都有,他没有梦想。
他的qq名叫做,海之寂。
10年之后,看遍了形形*的人,愈加玩世和冷酷的他,闲逛着便无意中看到了那年夏天海边吹奏风管的男人照片。缘分,他想。他伸手,然后,遇见了她。
初见那个女人,对他来说只是个清纯可爱的女生。不过曾到过同样的地方听过同样的现场音乐买了同一盘专辑,还是很有趣的。于是他把自己的名片放进CD袋子里,他喜欢征服不同的女人,看那些女人为他痴为他狂,虽然他知道那只是因为他的权势,地位,好看的脸,健硕的身材。他喜欢在不同的躯体中寻找短暂的温暖。
可是这一次出乎他的意料,那女人竟没再找他。
那天他心血来潮去了旗下的一家杂志社,遇见人事部经历正讨好地拿了几份申请材料来询问他的意见。一份资料上女孩子恬淡清纯的笑脸。苏乐?他们还真是有缘。于是他让人事部打电话把她叫来,在那悠扬的海风旋律中提出了他对每个有兴趣的女人会给的三条路让她选择。她拒绝,没关系。他等,等她知道了他是谁,他不相信她还拒绝得了。女人,从来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可是这一次,又出乎他的意料,那女人还是没再找他。
那天,当他坐在自己开的“海风”,放了新买来的一盘Oscar的曲子,服务员就来告诉他有位小姐想买下这盘CD。他在咖啡屋的一角静静打量,还真的是她。这种缘分,注定他不可能放过她。
他见过各种各样的女人,也有起初被强迫的,或半推半就的,但在收到他丰厚的物质补偿后,都又反过来第二次送上门来。她是第一个被占尽便宜只顾着逃离的女人。临走的时候她说什么?说他是个只有金钱没有心的可怜虫。然后他再没接到她的电话。
他的习惯是录下和每个女人的第一次,习惯而已,当做一种收藏,却很少有兴趣再翻出来看,就像他很少有兴趣固定一个女人。也许是因为好多天都等不到那女人的电话,出乎了他的意料,他便翻出那天的录像带来看,竟然对着录像带DIY了起来,可笑,他需要女人随时一叫一大把,哪轮得到自己动手。然后他派人顺着她简历上的资料查到了那个叫袁浩轩的男人,她住在他的名字买的房,看来关系不一般。林氏集团,谁能拒绝得了?她不找他,那么,他去找她的男人。这世界,就是要玩得有趣才好。
第二次占有了她,他要让她知道他看上的女人绝对逃不掉,没有谁能拒绝他,没有。那个戴绿帽子的男人算什么?金钱地位相貌哪一样能跟他比?渔人码头,那男人见过吗?他狠狠占有,狠狠占有,他怎么会输给别的男人,这个女人竟然对他不懈一顾!
在苏州的日子,他看着她和那个比他差得远的男人鹣鲽情深,有那么几个瞬间,他觉得自己的心,嫉妒了,就像小时候他坐在高档的车里看着别的小朋友赖在父母的怀里。他什么都有,只除了温暖。他记得那女人说过,如果有一天袁浩轩失去了一切,他还有她。世上,真的有这样排除在利益之外的感情吗?他想破坏,想证明,那样美好的东西,不是他得不到,而是根本不存在。他占有她,一次又一次,他要用自己的力量,自己的金钱权势,破坏那虚假的美好。她却说,求他,不要伤害她爱的人。
仿若在尘世之外的留园,秋叶翩然间,他看着他们紧紧相拥,说着他听不懂的诗词,诉着他从不相信的真情,他想起这几日来那两个人每一次旁人在时也掩不住的深情,一眼便仿佛痴迷了般的对望,彼此细致入微的体贴,始终追随着对方的眼光,还有那女人在最屈辱的时候仍是全心全意顾念着她爱的人,他突然想,若她爱的是自己,那么,他就找到了他要的温暖吧。
是的,他要她,要她依偎在他身旁,要她深情地注视他,要她对他念那些拗口却好听的词,要她说,即使有一天他什么都没有,还有她。
那一刻,电光石火,他还来不及确定发生了什么,就感觉温美薇扑进了他的怀里,他下意识搂住怀里的人,同时,看见那个傻女人扑向最危险的一侧,用自己的身体护住了她爱的男人。她爱他,爱到无需考虑便为他牺牲了自己最宝贵的生命。那一刻他突然发现,自己有了,梦想。他想要她那样爱他,他会把她娶到家中,给她全世界最好的,他也会真真实实地爱她,然后他们生一个孩子。她是那种金钱诱惑不了的女人,在她那里没有利益至上,只有真情可贵,他相信,她会对他们的孩子很好很好,他也会爱他们的孩子,那个孩子会得到父母最大的关爱,会成为世界上最幸福最幸福的孩子。他年幼时所失去的一切,他的孩子,都会拥有。
他决定了,他要追求她,这一次,认真地追求一个女人。他相信,没有女人抗拒得了他。他要让她爱上他,然后他会娶她。他们也会那样牵着手在吵杂浮躁的人群中深深凝望彼此。每一个清晨,他要将她搂在怀里,看着她茶花般静透恬淡的脸,然后轻轻吻醒她,看她对自己真实深情地笑。他想沉醉在这温暖中,这只给他林隆的温暖,而不是林氏企业的接班人。
原来,梦想,是这么美好安宁又让人心生憧憬的一个词。
床上的女人眉头轻轻颤动,嘴微张,费力地吟出不成字的断语。他凑过去细细听:
浩~轩~
他心里的火升腾而出。他始终不明白那个男人有哪里比他好,相貌身材金钱权势地位,通通没得比,若是因为那男人对她的好,他也可以,他也能对她很好很好,不,对她更好。他决定了,等她醒来后他要对她好,他一定会让她爱上他的,一定会。(未完待续)